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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晓打开了监视软件。
电脑屏幕漆黑一片,被它所掌控得人大多都化作了他手下的亡魂。而郁晓却依旧习惯并渴慕着那种肆意而掌握一切的控制感,就如同操控棋盘上交错纵横的黑白子,游刃有余地走出他所想要的弈局。
他点开网页,易相逢在这个阴雨潮湿的上午更新了新作终章的上篇。
一切都无可挽留地走向了尾声。
手机响了起来。郁晓低头看了一眼,微微勾起了唇角――是的,“这就是最后了。”
“喂?”
另一端传来严哲的声音,混杂着洗礼整座城市的雨声:“我查过了2012年的那起案子,你行动的最初目标,是刘枫对吧?”
没有回答。严哲略微整理了一下思路,他直视着眼前雨水冲刷下焕然如新的窗玻璃,如同直视郁晓深邃而透彻的眼眸。
“那个案子过后本应该失血过多死亡的苏易失踪,在今年被宣报死亡――不,其实他根本没有死吧?我们在夏轩家中发现残留的迷迭香上发现了毛发,经检验DNA是属于苏易的。”
电话那端只有隐约的电流声。周遭寂静得甚至能听见严哲自己的心脏跳动的声响。
他自顾自继续道,“杀死刘枫的是夏轩,我们比对检验了她留在刘枫身上的DNA信息――但你才是通过监视软件在背后指使她的人,利用的是她多次被刘枫进行性嘂骚嘂扰而近乎崩溃的心理。这是我们通过走访了解到的。”
“茹思妤是白依南听从你的指使杀的,夏轩是苏易杀的,而莫源、何欣琦和白依南都是你亲手杀的吧?”
“首先是茹思妤。你通过监视软件发现茹思妤捡到了关键物证――属于夏轩的玻璃风铃――防止因为它暴露夏轩进而牵扯到你,于是让白依南杀人灭口。至于白依南通讯录里故意让我们留意到的刘枫,只是你混淆视听的招术。”
“然后是莫源。你和他所谓资深好友的关系也只是你的烟雾弹。莫源通话记录里那十七个你的未接来电和最后通知夏轩死讯的电话都是你拨出的,为的是引他去夏轩家。莫源的尸检报告已经出来了,你在和他接触的瞬间将致死的药物注射进他的颈动脉而死。”
“接着是何欣琦,你杀她同样也有灭口的原因在其中吧?她与莫源同样知道夏轩杀了人。至于白依南,她不过是被你随手丢弃的棋子而已。”
严哲长舒了一口气,就仿佛是一字一句讲述给眉眼含笑,咬着酸奶吸管等待着他给出真相的答案的白婕那样,如释重负。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郁晓?”他对着手机质问,一瞬间竟有些克制不住近乎决堤的情感,“为苏易洗脱罪名吗?如果只是想找刘枫报仇的话,为什么要牵扯那么多无辜的人?”
“严哲。”
郁晓略微嘶哑的声音混杂在断续的电流声里在严哲耳边低低响起,恍若地狱恶魔的絮语:“你知道我十七岁那年,亲眼目睹刘枫杀死我的父母,是怎样的感觉吗?”
“那样的绝望,我想要他被加倍奉还。”
“恕我无法理解。”严哲保持着冷静,但他的心脏确实在瞬间狠狠地抽动了一下。过分相似而熟悉的感受如同深不见底的罅隙,在他强自伪装的镇定之上寸寸蜿蜒,“刘枫本应被抓捕归案,现今的你也一样。”
“不,你能理解。严哲。”郁晓忽然笑起来,带着令严哲毛骨悚然的疯狂,“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严警官――”
严哲不自觉握紧了手机。瓢泼大雨从未关紧的窗外灌进来,将他半身浇得冰凉。
“――2006年的刘枫是一个毒品走私集团的头目,而你的父母,正是死在2006年一场失败的围剿毒品走私团伙的行动中的!”
“你说……什么?”
虚假的镇静终于在一瞬碎裂开来,暴露出那个藏匿在表面之下的,恐惧而无措的少年。
熟悉到极致的恐慌与茫然顷刻间将他吞噬殆尽。一切都恍若十年前的深夜。仿佛要倾覆整个世界的雨,远隔半个城市的激烈枪声,还有孤立在寰宇之间,如同苍穹陷落的他。
“如何?是感谢我帮忙解决了这个有着血海深仇的仇敌然后冲回你们的尸体鉴定处对着那具生前身后都一样令人厌恶的躯体再嘣上几枪呢,还是违心地保持你那虚伪的正义感若无其事地坚持为他讨回公道呢?”郁晓挂断了电话。笑声戛然而止,如同被强行停滞在某一刹的生命抑或记忆。
他的面庞倒映在黯淡的电脑屏幕上,深邃的瞳孔被白炽灯的冷光割裂成残片,粉碎了其中那一点熹微的悲凉。
严哲无声地跪倒在地,绝望的窒息感仿佛滔天巨浪扼住了溺海的他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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