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音自出生以来,从未见过澄澈的天空。
他的头顶永远是灰白而浓厚的云,脚下永远踏着洁白松软的雪或晶莹透明的冰,寒风有时裹挟着冰雪的微粒划在他脸上,带来一阵阵的刺痛,雪音感觉就像被狼尖利而封冻的爪子划伤——虽然说他从未受过伤甚至从未见过狼。
这一切都无可奈何。就如同春日永远踏着鲜花,夏日总是沐着风雨,秋日总是闻着果香,他也无法逃脱冰雪的桎梏。
他是冬的一部分,是冬的中心呀。身为神明,必须要完成信徒的愿望,他是冬神,所以他理所当然要带来冬日带来冰雪,也理所当然的要承受寒冷与寂寞。而赤足与单薄衣物带来的寒冷感,在身为神而无法引起人类注意的情况下,也无从消去,全应拿出神明的气度照单全收。
但年幼的雪音不明白。他漫无目的的乱走瞎跑,小不点儿在地上跃动时不时摔倒滑一跤。有时走累了或者摔疼了,他就在地上缩成小小的一团。
五六岁大的孩子,缩起来就像一只仓鼠。雪花落在他身上,有时会被他抖掉,有时就会积成一个小丘。
他倾慕湛蓝的透明的天空,渴望温暖与阳光,畏惧冰雪与严寒。
但他却偏偏离不开这封冻万里。
幼小的神明没有办法发泄自身的愤怒,至多抓起一把雪花捏实了砸向看不到尽头的雪原边界,然后继续万里跋涉为人类带来冰雪。
他赤脚跟随着秋神的脚步,身前是丰硕的果与红枫,身后是新绿的草与鲜花。
从未和人类接触的神明感受到了无法言说的寂寞。他走过高山峡谷,走过湖面江河,发现视线的尽头隐约有一缕烟雾升起。
孩子金红色的眼眸一亮,向着那边跑去。
随着他的接近,村庄的屋檐上开始落雪。当雪音气喘吁吁的走上入口的山路时,四下里白雪已经落满厚厚一层,覆盖了地底的残绿与枯黄。
他的耳边传来隐隐的犬吠,不远处的树下有个红漆小神社,颜色已经褪去一半。一个中年人正裹着和服祭拜着神明,雪音走近一看,有些风化的小牌子上依稀的写着四季神的字样。
雪音非常兴奋的咚咚咚跑过去,扯扯那人的衣角,但可能由于力气小,那人纹丝不动。雪音用鼻子哼了哼气,抬脚踢在那人小腿上。男子吃痛回头,眼神却透过雪音在空茫的雪地上扫了下,又回头拜向那简陋的泥像。
孩子很生气。“…喂!”他走到男子前面高高的举起双手,狩衣袖子把神社遮的严实,“真正的神明在这里!”他扁着嘴。
可那人仍然没有理他,隔着袖子坚持祈祷。孩子气呼呼的路过那神社走进村子。
他看到一些孩子在一起堆雪人,于是兴奋的跑过去,踩的雪花咯吱咯吱响,“喂,你们!”他兴奋的嚷嚷,“带我一个呀!”
孩子们也没有理他。他生气了,推散了堆好一半的雪人。他们愣住了,一个女孩子哭了起来。他有些手足无措。
“对,对不起,”他向女孩子伸出手,眸光游移,“我只是希望有人能陪我玩…不要哭了好不好?”
女孩子低着头,周围的孩子把她围成一圈,将雪音排除在外,就好像看不见他一般。
…就好像看不见他。
孩子的瞳孔紧缩,忽然一甩袖子,快速的跑开了。
他跑向一个老伯,老伯看不到他。
他跑向种田的人群,人群看不到他。
他跑过一条又一条巷子,赤脚磨的发红。
不行。这个也不行。他也不行。她也看不到。
搞什么啊,为什么这样。
雪音不再跑了,他茫然的站在一片空地上,用自己的手接着片片雪花。
…为什么没人看的到我呢,他喃喃自语。
他甩了甩头发上的雪和半化的水珠,像是无家可归的幼犬,“…有没有人啊,”他大喊,声音有些颤抖,“…有没有人能看见我!”
雪音忽然听到一声轻笑。他急忙的回头,看到一个穿着松垮和服的男子坐在屋檐上冲他笑。
“…别慌啊,小鬼,”那人浅蓝眼睛闪着狡黠的光,“…我能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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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不太舒服码不动…挤出一点算一点吧就当投喂狐狸【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