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国丧 】
抵京不过几日,天下就入了国丧期。爹爹顾不得查我课业,只喝令不许再出门生事。
我凭白受禁,但不需读书总是好的,因此我并不介意整日呆在府里,找些撩猫捕雀儿的乐趣,又或是蹲在门廊下,从窃窃咬耳的下人那听一点儿消息,我稀里糊涂地听说——是天下顶要紧的人物死了!
后头的话还没听全,我被便个膀粗腰圆的嬷嬷拎进屋,剥掉了新做的花夹袄,替上件素净的旧衣。我气鼓着脸跑出去告阿姐:我不喜欢穿素的!
这一路但见穿廊的仆奴形色匆匆,他们摘下了迎年的红灯笼,又蒙住了门楣窗框上的福喜,无声息地把原本热闹的府院变成另一般模样。我终于从异常里觉出不安,忐忑地挨近阿姐,去捉她的袖子。
“这是…怎么啦?”我不肯露怯,压着声小小地问。
阿姐低眼望我,轻回握住我的手,叹气似的答:“阿真,这是国丧。”
国丧,我到底是不明白。后来虽然迫于爹爹的威慑,随着挤了几滴泪,但转首便被窗下打呼噜的肥猫,枝头啁啾的麻雀引了注意,顾自地重快活起来。
幼时的无知使我尚未意识到,国丧对于生活在这座天子之城中的臣民们意味着什么。直到我长到不可再胡闹的年纪,才渐明白:一个王朝的旧逝与新生,权谋与欲望,悉在这场遥远仪式中完成了交替。
许多一生的故事,皆始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