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铺——
“鹤顶红、千日醉、砒霜、七星海棠、孔雀胆……”
伙计一脸黑线的看着那个抱着孩子的年轻男人递过来的药名,半晌,才道。
“沈大人,小店小本生意,循规蹈矩,从不出售此类药物。”
何况,除了砒霜之外的那几个分明都是罕见的齐珍,哪那么容易得来啊?
沈廷淡淡的说道:“家中鼠蚁为患,着实恼人,只消一点便可!”
说完直接在柜台之上搁了一锭金子。
从前他并非这等胡乱挥霍之人,自幼清贫度日,后来娶了妻子更是节省。
直到中了探花,受了皇恩,巴结他的愈发多了,源源不断的讨好、送礼,他一一收了。
本想着置办一所大宅,多招几个下人,从此让爱妻不必辛劳受累,只需悠闲享福便好……
岂料,世事不尽如人意,待他衣锦荣归之日,只得襁褓稚子与亡妻灵位。
“大人稍等!”
伙计两眼放光,当即麻溜的拿出来两包砒霜,笑道。
“尽管拿去用,若是不够,大人派人知会一声,小的立马再给府上送去!”
沈廷点点头,拿起药便离开了。
他寻了个茶舍,要了一壶茶,慢慢的将砒霜撒了进去。
正待用筷子沾上一点儿送进孩子的嘴里,不晓得哪里来的一颗珍珠竟然打掉了他握在手里的筷子。
“茶太涩,不宜让幼子饮用。”对面一张桌子原来也坐了一人,白衣墨扇,笑若春风。方才他却好似不曾见过……
沈廷的手仍旧有些疼,但还是弯下腰捡起了那颗珍珠径自走到白衣人跟前。
“这是女子才有的饰物,阁下亦是长情之人。”
杨戬一愣,方才他随手掏出怀里的珍珠去打沈廷,倒也未曾多想。
前些日子,他将杨府里那些寸心喜欢过的古玩、字画、首饰等统统收拾了送去西海,唯剩下那条白绫和当年寸心只穿过一次后来便一直压在箱底的喜服。
这颗珍珠原本是镶在喜服上的,大约年月久了便自然脱落了。
“令郎十分可爱,沈大人当真是好福气。”
杨戬面色不改的收回珍珠,凝视着那孩子,道。
沈廷闻言,低低一笑,抚了抚孩子的面颊,眼底却是一片决然。
“福气么?”
“莫非不是?”杨戬故作惊讶,接着道。“不瞒沈大人,杨某与内子成婚多年,可惜天不垂怜,未赐一子半女。长此这般下去,内子渐渐多愁善感,以泪洗面,为此,我甚是苦恼,不知如何宽慰她才好。”
“既是如此,我便将此子送你夫妇二人,愿他能为贤伉俪带去福气……”
沈廷忽然这般道,并不似是在玩笑。
杨戬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仍旧装作大喜的模样,几乎是“迫不及待”的从沈廷那里抢过孩子。
“当真舍得?”
“舍得。”
“当真不悔?”
“不悔。”
沈廷语气诚恳,坚决,不待他眨眼,方才还立在一旁的白衣人已然消失,连同整个茶舍。
若是一般人必定吓的神魂尽丧,然而他这种连黑白无常都亲眼见过的倒是镇定的很。
“沈郎!沈郎——”
一阵熟悉的声音似是从灵魂深处传来,弄的沈廷惊疑不定。
“颜儿?”
“日日思君不见君,待君来时却已晚。不过半年未见,沈郎连妾身都不记得了?”
眼前骤然一片漆黑,月光之下,一蓝衣如水的女子徐徐踏步而来。
“颜儿,我的颜儿……”
沈廷喃喃,如魔怔般疾步上前,欲揽住蓝衣女子,奈何她好似并无实体。
“颜儿稍待,我这便去会你!”
说罢,他便打算喝了那毒茶。
“沈郎,你瞧了我为你生的孩子么?”
女子柔声问道。
“他的眉眼很像你呢!”
“我……我没曾细看。”沈廷送至嘴边的茶险些翻了。
“哦?那也无碍,时日还长,总能瞧仔细的。沈郎,你务必要好好教导他,不求飞黄腾达,显赫一时,但求一世平安,永享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