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例文:【你们中戏在校学姐写的】
散文练习 童年往事
他整个冬天都没有露面,镇里的人都猜测他可能要熬不过这个冬天了。渐渐暖和后,有一天我从屠宰场的大院经过,又看到他披着军大衣坐在屋子前,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院子里的草几乎快有他高了。
这个大院儿曾是童年时最常来的地方,大概有小半个操场那么大,那时候每天早上会从这里传出杀猪的惨叫,镇上的猪肉都来自这里。而下午的时候,来取猪肉的小贩都走了,一切都打扫干净了,我们就会溜进来,玩一些捉人游戏。
他是屠宰场的主人,他的脾气是出了名的不好,听说他年轻时媳妇儿就被他打跑了,儿子也成家后出去过了,逢年过节也不回来看看。还记得我和小伙伴们第一次来大院儿骑自行车,我们刚骑了两圈,就听到他喝到:“小兔崽子们,谁让你们进来的!滚出去!”我们吓得魂飞魄散,都忙着转向大门,他又喊到:“站住!你们给我下来,把草拔了!”我们慌忙从自行车上下来,他脱掉他黑色的大围裙,向我们走来,他的黑色靴子上还有未干的红色猪血。我们像一群被俘虏的小奴隶乖乖听他的指挥,把草都拔了。他在墙边的一堆绿色植物中摸索了一会儿,递给我们一小把红色的小草莓。那是我第一次看清他,方脸,上面满是皱纹,整张脸看起来怪怪的,后来我才想起来,他没有眉毛,但是整个人都有神,像台上叫喳喳的花脸。他的手掌被水泡的泛白了,但指甲里有黑乎乎的东西,身上散发着臭臭的,令人作呕的味道。我和伙伴们面面相觑,没有人去拿他手上的草莓。他的眼睛突然吊起来,凶神恶煞起来。他把草莓都塞到自己的嘴里,喊道:“别来了,再来我就像那杀完的猪一样,给你们都挂钩上!”“啊——啊——”我和小伙伴们四下逃窜。
没过多久,我们又想来玩了,他还是让我们拔草,然后允许我们玩一会儿。有一次,他指着墙边的草莓地说:“你们自己去揪,一人就一个!”我们都跑过去蹲在那儿寻找最大的一个。他看我们蹲在那好久,又提高了嗓门,“小兔崽子,你们吃几个啦!快滚!”我们又喊着妈妈,惊慌的跑出去。有一段时间我们不敢去了,也许是因为都知道红草莓都被摘光了。不过我们仍旧搭帮结伙,在镇上游荡。一天他忽然向我们招手,我们跑进去,他说,“你们还给我拔草,我给你们糖吃。”从那以后,他时时给我们好吃的,虽然每次都喊着“别来啦!闹腾人!”可是过不久,就会又喊我们来玩儿。
那是刚入入秋的一天,应该是某个节日,因为我记得有鞭炮的声音。我们在大院玩儿投掷球,我使出浑身力气想投的更远,却打在老头儿的身上并弹到了他的窗户上。我吓得瘫软在地上。他听到玻璃碎了的声音,骂了一句脏话。他瞪着我,眼睛圆圆的,连皱纹都被抻平了。我刚想跑,他就揪住我,我眼看着他的大手向我的脸打来。他的手在颤抖。我捂着脸嚎起来,然后向大门口走去。我哭着走到家门就不敢再哭了。他们知道我跑去别人的院子砸了人玻璃,还是一样要收拾我。我一直担心老头儿会找上门,我时常趴在大院儿门口看他的行踪,一旦他出门,我就怀疑他是不是要找我的家人索赔。整个冬天我都陷入惶恐之中。
“我妈告诉我了,他杀过人,卖肉!”“啊——真的假的!”小伙伴吗开始悉悉索索,谈论,然后都像侦探似的寻找蛛丝马迹,去印证我所说的假话,最终得出个结论:“他给我们好吃的就是要杀我们,啊——啊——”一个小伙伴喊道。之后,我们再也没有人去大院儿玩了,偶尔有别的孩子去,我的小伙伴就会语重心长地告诉他们“真相”。谁都忘了这个恐怖传说是从谁的嘴里传出来的,我也差点忘了。看到伙伴们都相信了我说的,得意的笑了,这样既不会失了面子,也不会被老头儿打了。
过了很多年,他的屠宰场关门了,他的腿废了,听说是杀猪时本要穿过猪脖子的钩子钩住了膝盖。他常常坐着轮椅上,听着收音机,大人们总说,那老爷子最讨厌孩子了,他儿子小时候要是烦他,他就打,现在儿子都不敢把孙子给他看看。我知道,他是讨厌孩子的,拿糖和草莓哄骗我们去给他拔草,喊我们来又撵我们走。我恍惚想起那天我们又经过他的大院儿门口,他正站在门口,看到我们就喊:“来,草莓好了……”他还没说完,孩子们就“啊啊啊——”的惊慌逃窜。连我这个造谣者都忘了这个谣言了,他们还记得。我假装跟上,回头看到他的就立在那,垂下头,叹了口气,摇晃的进了院子。
他的院子里的草都要比他高了,会不会是因为我,我看到他常常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