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家中的幺子,虽是姨太太生的,却养在大太太名下,是打小放在心尖上宠的。大哥地位都不如他。冬天他窝在大太太暖阁里打桥牌、吃蜜枣、吃丫鬟嘴上香喷喷的脂粉时,大哥正因忘记背书,跪在雪地里罚。
后来跟父亲去打仗,天南地北的闯,也赢也输,杀的人越来越多,收的礼越来越重,抬的军衔越来越高。彼时大哥在总统府办公室里,安安分分的做一个办事员,办了几次漂亮的差,传邮电回来,父亲在沙发里看电报,皱着眉喝茶。
后来赢了至关重要的一场仗,父亲安排他来上海,也进政府当了官,只是文书上烫金笔写“代理”两字。定下来没两天,就要办三十大寿,要各界人员都来,一来打个照面,二来贺大哥高升,调来上海。
这里头关节,他渐渐也明白了。人生就三件事好,钱、权、女人,巧了,他年纪不大,样样都齐。但好事自古难全,一个人要是从三十开始过大寿,福禄山一样的来,那他多半后面就完了,活不长寿。
有一次宿醉,他梦见父亲冷冷道,位子稳了就下来,别坐上瘾了,忘了自己是谁。
他满头大汗的醒来,觉得世事都像一场梦,蹲在墙角借醉大哭。
一块劈山石,经了风又经雨,够硬也够厉,粉身碎骨了,那山路就该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