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一眼,春野樱就能确定眼前的地方不是她先前所在之地。
她只记得中午时分下了雨,睡的迷迷糊糊的她,听见淅淅沥沥的声音心里烦闷,爬起来摸索到窗沿打算关上窗户。谁料到她没摸到冰凉的插捎却只有温热的石板。雨水的声音也小了,周围死一般的沉寂。
春野樱眨眨眼,显然还无法适应眼前的变化。一切陌生的让人恐慌,她却并不讨厌这种感觉。她从什么时候又回到了午夜梦回的神秘园,那堵诡异的墙角,她再熟悉不过。自二十岁以后就不停梦魇,围墙后的一切像个巨大的秘密,沉沉的夜幕给它蒙上了一层暧昧的黑,春野樱不止一次好奇过那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那里是否有司空见惯的灰砖瓦墙,或是好看的石榴花?
这里没有现实中的那场雨,只有大片大片的树荫,脚底下踩着的是松软的泥土,上面依稀有几片烂透了的树叶。
“梦?”春野樱迟疑了片刻,周围被大面积的树林挡住看不太清,只能感觉到草叶的清香和耳边呼呼作响的风声。
“你是在做梦。”
声音不大,春野樱畏畏缩缩的往后一退,陌生人的声音自前方的海桐树后传出,她看不见他的样子,抱着双臂想逃,谁知手指碰到胸膛却空落落的,她低下脑袋一看,自己心脏的位置竟是空着的!春野樱本能的尖叫出声。
“别叫了。”清瘦的身形露了出来,少年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露水和尘土,他穿着白衣,头发耷拉着也不显狼狈。春野樱傻乎乎的张大了嘴看他,直到对方不屑的冷哼出声。
她也意识到此刻的表情有多蠢,忙闭紧了嘴巴问他:“你是谁?”
他的目光在春野樱的脸上停留了几秒,又看了看她胸前的大洞,像是困惑又像是吃惊,他回答的很快:“不是你梦到我的么?”
春野樱被他看的浑身难受:“我怎么知道会梦到——你。”她盯着他的嘴角,刚才他是不是笑了?可不到几秒春野樱又迅速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脚尖:“我不知道你是谁。你看,我这里还被人挖了个洞。”
对方踱步到她跟前,“宇智波佐助。”
宇智波佐助。春野樱暗暗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然而毫无印象。
“你是梦魔吗?”
“什么。”
“专门依附在他人的梦境里,靠吸取精气为生的妖怪。”
宇智波佐助的神情明显不想搭理她,他敷衍道:“你认为是就是吧。”
“什么叫我认为是就是,” 春野樱吸了口气再重重吐出,“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家。”
“你家?”
“嗯。”宇智波佐助轻轻搭了句腔就径直往里走,春野樱得不到更多的回应,只得悻悻跟上。宇智波佐助走到一簇花丛前,伸出手几下掰断了上面的花枝,然后把它们小心翼翼放到一个地方。他重复了几次这样的动作,春野樱不解,好奇的问他。
“你在做什么?”
“摘花。”
“好端端的为什么把它们摘下来?”春野樱学着他的样子蹲下来,小心翼翼别开上面的蚂蚁和蠕虫。“看不出来啊,一个男孩子居然会喜欢摆弄这些花花草草,要不我帮你?我以前学过插花的。”
天很黑,脚边的杂草像极了一张网,把前方的少年背影掩盖住。她有些好奇这里的世界,诡谲而神秘,却又比司空见惯的木叶村更加有吸引力。
宇智波佐助没理她,他继续挑拣着花枝,脊背瘦而直。春野樱大概琢磨出他的性格,自顾自地蹲下来帮他一起收拾那些花枝。“野菊,栀子,蓬莱松,这些不是白的就是黄的,你要来干嘛?”
“拜祭我的家人。”宇智波佐助把它们抱在怀里。“他们的墓地就在前方不远。”
他们?春野樱心里忍不住打起鼓,这原来真是他的家,少年郎穿的像个贵族,怎么住在这么冷清的地方,周围还到处都是严密的围墙,就像个囚笼。
佐助站起来,周遭昏暗,但她能看清他白衣上的污斑和抿成一条线的唇。他抱着那么一大捧花,甚至还有几片叶子时不时掉下来沾在他的身上或是脚边,步调却并未缓下来。春野樱极害怕被一个人留在这堆残花败柳的‘尸堆’中,周围不是黢黑的树就是微凉的风。她也站直了身体,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宇智波佐助显然未如她所想走到什么光明之地,甚至可以说他经过的地方越来越荒凉,视线所看到的一切都无法辨认,有时无意中踩到地面的突起都足以把她吓得逃开,仔细一看才发现不过是发灰的鹅卵石。一条路下来,春野樱简直要抓狂,“你慢点好不好,这里那么黑!”
少年对身后磕磕绊绊跟着自己的女孩不胜其烦,“害怕就回去。”好像他的的确确不需要身后这个人的陪伴。
“都走了这么久,你让我回哪里去。”春野樱小声嘟囔,却还是紧一步慢一步的跟在他身后,为什么在自己的梦境中反倒被梦里人操纵了自己的行动?明明只要离开这里,他的一切还有这个深不见底的地方就同她无关。可她偏偏不甘心,少年的身上浑身都是秘密,和她现实中认识的人,其不同之处泾渭分明,春野樱只想把这一切弄个明白。
前方的人终于停下来,春野樱松了一口气,这里大的很,倒还证实了宇智波是个名门望族。她腿脚利索的跑到他身边,宇智波佐助悲痛的表情和她想象中的如出一辙。
她顺着他的目光往前看,悚然一惊下已经尖叫出声。这里没有任何遮挡,仅边上几棵枯死的树,不大的土丘上密密麻麻竖满了几十座甚至上百座石碑,高高低低,起起落落,字迹已经被冲刷的不鲜明,疯长的野草拥抱着它们,不远处,不甘寂寞的乌鸦凄厉正在叫唤。身边唯一说的上话的人静悄悄的,她惊骇之余却不敢同他靠近。
那石碑下面好像就快要伸出一只手。春野樱讷讷叫了声宇智波佐助的名字,她虽是木叶首屈一指的医疗忍者,但到底还是个不过二十岁的女孩,春野樱颤抖着声音说:“我害怕。”
“留在这里。”佐助的态度冷漠而疏离,他往前走了数十步,停下来鞠躬,抽出一枝花放在墓碑前,然后再走到另一块墓碑的位置,如此往复。佐助的动作十分熟练,走过的路更可以说是驾轻就熟,就好像他曾多次来过这里,为这些墓碑献上自己的哀思。
春野樱呆呆站着看着这一切,宇智波佐助轻轻放下花枝的动作和弯下腰的曲线完美的像个名门望族,尽管身上是脏了的白衣,脸和手还带着花朵汁液染上的污垢。她盯着他的身影,突然觉得他有些可怜。
佐助把最后一枝马蹄莲放在墓碑上的时候,一回头就看到气喘吁吁的春野樱,显然是一鼓作气绕过这些石碑跑到他身后,膝盖还带了点红肿,他不明所以,“你不是害怕吗?为什么跟过来。”
“就当我是突然发了善心?”春野樱说,“你年纪看上去比我小,作为长辈,在胆量方面怎么能落了你的下风?”
宇智波佐助冷笑了一下,“随便你,不过你该回去了。”他指了指天空,“这里没有白天黑夜之分,时间在这里是静止的。现实中的你要醒了,所以你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