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花田
多洛莉丝的早晨比一般人的要早两个小时,在太阳还没有从地平线那端出现的时候,她就早早地起了床,套上那件长袖的棕裙子,系上泛黄的格子布围裙,对着镜子梳理她垂到胸口的长发,那头长发红得像一团火焰,在镜子里燃烧着。她哼着唱片机里学来的曲调,把头发扎成两条麻花辫,这让她有了几分乖巧的样子,她贴近了看看,皱皱眉,这让她想起来村里那位总是一副安静模样的女孩子,她可不想成为谁的复制品,于是很快又拆掉了辫子,任由她的头发像火焰一样纵情蔓延。
出门的时候差点忘了带上篮子,柳条编的篮子边上破了好几个洞,她曾试图补上,但它们裂开的速度总比她编织的速度快。村庄里的女孩子从小就从母亲那里学习编织和缝纫,可她却没有人教,因而也就成不了缝纫上的好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谁让多洛莉丝是“奇怪的多洛莉丝”呢,她不在乎。
这些事情是影响不了多洛莉丝一天的好心情的,提着装着修枝剪的篮子踏上花田间的小路,晨风里带着矢车菊的清香,哪天的香味比较浓,哪天的风就大,今天的风力显然是不如昨天的,更加宜人,像轻轻舔舐着手背的小猫。白色的漆皮鞋在鹅卵石路上敲出一段清脆的响声,她如同旋转的舞者一般前进着,漫山遍野的矢车菊就是她最好的舞台。太阳在她的背后透露出熹微的光亮,东方既白。
最终她在离矢车菊很远的一片花田里停下了舞步,那里是一片只有她知道的秘密花田,面积与其说是花田不如说是花坛,里面种满了一丛丛的玫瑰花,全都是鲜艳的红色,缱绻的花瓣上沾着露水,像撒了许多星星。多洛莉丝绕着花田转了一大圈,修枝剪剪下一捧微微绽放的玫瑰,它们过几天就会完全盛开,这种玫瑰总比盛放的卖得更好,但对于她来说她更喜欢后者。盛放的玫瑰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绮丽,是将它们毕生的一切绽开的极致的美,她不喜欢等待花开的过程,她只是热衷于欣赏它们最美的那一瞬间。
她想再找几支盛放的玫瑰送给文森特,那个少年有着与喧闹的村庄不相符的宁静,她总是看见他在花田附近看书。他看得那么专心,却总是在多洛莉丝路过的时候向她微笑。
“在他微笑的时候,世界凝固在他眼底,所有的生命,甚至玫瑰都会寂静无声。”多洛莉丝后来对阿斯蒂娅说,“可是我落荒而逃,那样的微笑对我太沉重了。”
就在她挑选玫瑰的时候,她看见一道黑影在玫瑰花丛里闪过,震落了几瓣花瓣。她首先想到了老鼠,让老鼠咬坏了玫瑰,她的财源和礼物就统统成了泡影。
她立刻用修枝剪拨开花丛,却看见一只小小的黑猫趴在花丛中,浑身是血,毛发上沾满了泥土,最触目惊心的是黑猫的右耳缺了一角,像被别的动物撕咬过。
如果能治好它,能捉尽屋里的老鼠也说不定。她考虑着猫粮钱和收益是否成正比,一边伸出手想抱起那只受伤的猫,那只猫拖着身子躲开了。
即使狼狈不堪,那只猫的眼神也很凌厉,一只眼睛被血迷住,另一只灰色的眼睛直直盯着多洛莉丝,像泛光的利刃,足以割开黑夜与晨曦之间模糊不清的分界线,锃亮得可以映出整片花田。她的红发倒映其中,如同星星点点的火苗,逐渐延烧向远方。
多洛莉丝的手愣在空中。
沾染了血污的毛发之下,残缺的耳朵之下,身躯像凋零的花朵,眼神如盛放的玫瑰,腐烂的土壤中开出的殷红的花,周围所有的花朵在它的对比之下都成了枯枝败叶,那是多洛莉丝从未见过的极致。只是一只猫,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眼神?她不明白。
像文森特一样特殊的眼神,包容世界的眼神。
“文森特。”她说,“这就是你的名字了。”
那天多洛莉丝只摘了半篮的花就匆匆离去,她甚至忘了给文森特的礼物,只记得那些花朵旁边喘息着颤动着半只耳朵的黑猫。
多洛莉丝的早晨比一般人的要早两个小时,在太阳还没有从地平线那端出现的时候,她就早早地起了床,套上那件长袖的棕裙子,系上泛黄的格子布围裙,对着镜子梳理她垂到胸口的长发,那头长发红得像一团火焰,在镜子里燃烧着。她哼着唱片机里学来的曲调,把头发扎成两条麻花辫,这让她有了几分乖巧的样子,她贴近了看看,皱皱眉,这让她想起来村里那位总是一副安静模样的女孩子,她可不想成为谁的复制品,于是很快又拆掉了辫子,任由她的头发像火焰一样纵情蔓延。
出门的时候差点忘了带上篮子,柳条编的篮子边上破了好几个洞,她曾试图补上,但它们裂开的速度总比她编织的速度快。村庄里的女孩子从小就从母亲那里学习编织和缝纫,可她却没有人教,因而也就成不了缝纫上的好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谁让多洛莉丝是“奇怪的多洛莉丝”呢,她不在乎。
这些事情是影响不了多洛莉丝一天的好心情的,提着装着修枝剪的篮子踏上花田间的小路,晨风里带着矢车菊的清香,哪天的香味比较浓,哪天的风就大,今天的风力显然是不如昨天的,更加宜人,像轻轻舔舐着手背的小猫。白色的漆皮鞋在鹅卵石路上敲出一段清脆的响声,她如同旋转的舞者一般前进着,漫山遍野的矢车菊就是她最好的舞台。太阳在她的背后透露出熹微的光亮,东方既白。
最终她在离矢车菊很远的一片花田里停下了舞步,那里是一片只有她知道的秘密花田,面积与其说是花田不如说是花坛,里面种满了一丛丛的玫瑰花,全都是鲜艳的红色,缱绻的花瓣上沾着露水,像撒了许多星星。多洛莉丝绕着花田转了一大圈,修枝剪剪下一捧微微绽放的玫瑰,它们过几天就会完全盛开,这种玫瑰总比盛放的卖得更好,但对于她来说她更喜欢后者。盛放的玫瑰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绮丽,是将它们毕生的一切绽开的极致的美,她不喜欢等待花开的过程,她只是热衷于欣赏它们最美的那一瞬间。
她想再找几支盛放的玫瑰送给文森特,那个少年有着与喧闹的村庄不相符的宁静,她总是看见他在花田附近看书。他看得那么专心,却总是在多洛莉丝路过的时候向她微笑。
“在他微笑的时候,世界凝固在他眼底,所有的生命,甚至玫瑰都会寂静无声。”多洛莉丝后来对阿斯蒂娅说,“可是我落荒而逃,那样的微笑对我太沉重了。”
就在她挑选玫瑰的时候,她看见一道黑影在玫瑰花丛里闪过,震落了几瓣花瓣。她首先想到了老鼠,让老鼠咬坏了玫瑰,她的财源和礼物就统统成了泡影。
她立刻用修枝剪拨开花丛,却看见一只小小的黑猫趴在花丛中,浑身是血,毛发上沾满了泥土,最触目惊心的是黑猫的右耳缺了一角,像被别的动物撕咬过。
如果能治好它,能捉尽屋里的老鼠也说不定。她考虑着猫粮钱和收益是否成正比,一边伸出手想抱起那只受伤的猫,那只猫拖着身子躲开了。
即使狼狈不堪,那只猫的眼神也很凌厉,一只眼睛被血迷住,另一只灰色的眼睛直直盯着多洛莉丝,像泛光的利刃,足以割开黑夜与晨曦之间模糊不清的分界线,锃亮得可以映出整片花田。她的红发倒映其中,如同星星点点的火苗,逐渐延烧向远方。
多洛莉丝的手愣在空中。
沾染了血污的毛发之下,残缺的耳朵之下,身躯像凋零的花朵,眼神如盛放的玫瑰,腐烂的土壤中开出的殷红的花,周围所有的花朵在它的对比之下都成了枯枝败叶,那是多洛莉丝从未见过的极致。只是一只猫,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眼神?她不明白。
像文森特一样特殊的眼神,包容世界的眼神。
“文森特。”她说,“这就是你的名字了。”
那天多洛莉丝只摘了半篮的花就匆匆离去,她甚至忘了给文森特的礼物,只记得那些花朵旁边喘息着颤动着半只耳朵的黑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