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国丧罢，心伤难治，新皇登基，入宫朝拜后，并未出宫，心不能控制，往翊坤行去，住了好些年的地方，往昔皆是入宫便往额娘处去，讨巧卖乖只为得额娘一笑。未曾想，这一遭入宫，却没了阿玛没了额娘，早在前些年，缘缘和弟弟便去往极乐之地，而今，未过几年，连着阿玛和额娘都离我而去，浑浑噩噩间，走到翊坤门前，擦得发亮的翊坤牌匾，心里抽痛，疼得连力气都要消耗光了一样。只是，双手紧紧地相握，踌躇不前。 》

《一声公主将人的思绪换回，抬眼看去，是一熟识宫女，舒娘娘的女官，一顿，想起舒娘娘也同额娘一般随皇阿玛而去，心里更是抽痛，俏丽发白，可在旧人前，按捺本身，只是她的称谓挑明，也算一份好意。》
：“起吧，旧人相见，难免失言，日后，该称长公主了”
《 才不过几日，一晃眼，三哥登基，嫂子侄儿侄女入宫，本该是一份新气象，可在心中，却依旧是迈不出的坎。 》

（长公主——）
是，奴婢一时失言，长公主莫怪罪。
（当时旧居翊坤，能瞧见公主承欢膝下。敬娴公主喜嫁状元郎，大概是舒娘娘这一生最为兴奋的事儿了。曾有继磊阿哥的时候，我还能想起当时舒娘娘的音容笑貌。大抵初入宫的时候儿，公主已出降，只偶然碰见入宫的时候能打个照面儿，公主为人也耐心的很，自己自然记得熟悉。）

（她曾说的那些，我自然是不知道的。我入宫时她便已经出降。舒娘娘最风光的时候，我也未曾参与过。待到一切归于沉寂，我来了，也庆幸，能侍奉在她的左右。年少的时候总得了哥哥的提点，谨言慎行。可是舒娘娘宫里头并没有在意这些东西，倒是教我习惯的很。）
（因着旧相识，越是熟识，越是不舍。大抵舒娘娘对长公主的感情，也是同样的。）
奴婢刚入宫的时候儿呀，舒娘娘同奴婢讲，瞧着您从小儿长到大，出落亭亭，像看着敬娴公主长大一样开心。怪不得舒娘娘喜欢您——

《 她说起孟况，那是舒娘娘所出，舒娘娘，念叨了好些年，都以为不再生育，却突然而得的宝贝闺女，那时候，看着她面上的喜气，由内而发的慈母之色，也是真心为她高兴的。孟况的驸马便是列英了，同辰央的关系极好，又是姑姑的儿子，算起来，两家的情谊最是好的，昨日，二人凑一处，还说了好些时辰的话，直到列英来寻她，这才放了人。 》
——：数一数曾经的时光，总觉得过得太过快了，只好，将那些记忆慢慢攒着，待着来年，还能同敬娴一起回忆回忆。

（敬良公主同敬娴公主速来交好，虽说抬了长公主，自个儿仍旧喜欢唤她们公主——毕竟，那么年轻，怎能以一声长字来待。规矩在外，人却没有。）
这一转眼儿，都景佑十五年了，可不是吗。
（仔细算一算，我入宫才四五年的功夫，不知怎地，时间竟然过得这样快。我以为我和舒妃娘娘的情谊，可以一直一直到很久，没成想过才短短五年。还好，公主有敬娴公主，那我，也有四月。慢慢细数回忆。）

（身边儿的芍药仍是一副枯萎的模样。许是因为在翊坤宫待的习惯了，舒娘娘并不喜欢自己熏的芍药香包儿，可是自己在翊坤宫待得，已经习惯了每年四五月份的时候，采些芍药，做成熏香了——瞧公主如斯，星眸一亮，朝前人问道）
长公主回宫的时候，总来不及赶上芍药的花期，来年花期奴婢往额驸府上递张小笺——您来瞧瞧翊坤宫又红了不少的芍药，可好？回头奴婢再给您熏几个熏香带回去。私心想着，闻着芍药的味道，总是安心的。

：“不必了，便是这么远远看着记挂着，就足够了”
（（我推拒了她的心意，只因，连着翊坤，我都迈不进去，若是对着那些和翊坤有关的东西，最怕触物生情，日日垂泪。抬起手，似有滑过干涩的眼角，翊坤的芍药，每到那月份，开得极为娇艳，可是，东西还是那东西，人却是回不来了。末了似想到什么，便是问道））
——：今后你，如何打算？

（问她摆手，也知晓她心意，恐同我不愿意进储秀宫，是一样的，闻言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这其中故事，又谁能懂。睹物思人，大概也是一种苦恼，罢了罢了。）
做奴婢的，又能如何——随内务府安排罢。
（她大抵问的是我是否想出宫，而我，却害怕怀念这里的一切。兄长也曾敦促过我，得了柔婉衔时，便教我早早回来，可我不愿，我当时为了舒娘娘，现在，大概是为了自己。）

：“那可要想好了”
：“若是趁着这些时日尽早做好打算也是极为有用的
《 说罢，一顿，又继续说道 》
：“终究会念着你，照顾过她。时日一长，却是不定了。”
《 再多的话便是不能说了，全然看她自己的想法，我这人，总不愿意管太多的，只是念着往日同舒娘娘的情谊，多说道了一些，便是帮着去找个更稳当的活计也是方便，可若是时日一长，也是鞭长莫及。 》

（舒娘娘的荣耀，大抵因着我仍是婉侍女官的份儿上，倒是对我恭顺一些。不过再久一些，许是真的，鞭长莫及了。沾了舒娘娘的光，入宫这段日子飞升的快，怕也是遭人妒忌着了。点头表示已经知晓，又是一拜。）
奴婢多谢长公主提点。
（这后宫偌大，没有了西颂，又有哪里能是我的容身之所？我不想知道，却不得不，为自己多打算打算。）
若是日后奴婢当真有缘出宫，一定登门感谢长公主平素的照顾。

（已经十月份了，立冬都过了。日子愈发的寒冷了，虽说内务府承着舒娘娘的请，往储秀宫发的份例仍然是不足数儿的。我虽然不畏惧这些，不过外头天寒地冻的，走走比屋子里头舒服得多。可是敬良长公主乃天之骄女，又怎能在这般地方待得太久？）
（她来翊坤宫，左右是伤怀的，再加之天气寒冷，更容易冻坏了身子。二人相顾，慢慢的回忆却又无法直说，静静的看着残破的枝桠愣了许久，提了沙哑的声音，抬眸问道）
外头冷，长公主可要回屋歇歇？

《 到底在这时候心是最为脆弱，她这么一说，便也应她一句，这份人情，内务府还是愿意卖的 》
——：若是想出宫了，让人往敬良额驸府传一句话便可，多少能帮衬你一回
《 人情这东西，随着时间过长，会慢慢消耗，直至消失在往昔岁月之中，他日帮她一回，便也是两不相欠了，她与妤之终究是不同。看见她，或许会想到，往年同妤之在宫里时的光景，只是，如今，我与她皆不再年轻了，旧人已去，儿女绕膝，孰轻孰重自是明晰。 》

《 因心已寒凉彻骨，对天气的严寒却是一丁点都感知不到了，额娘，心内轻叹，便是满腹哀愁也换不回那个总宠溺我的额娘。心里的坎是过不去了，至少，现在是过不去的。闻其话，只是摆了摆手示意无妨。 》
——：是该，回去了。
《 这里终究没了我的居所，往年的翊坤，也终将被她人填满，至于她话中的储秀，我记得，也有一位小三嫂住了进去。如今，我再也折腾不起了，回吧，只有在驸马儿女的身边，才能感知到，一些温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