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召进太极，先行俗世跪礼，再爬起来，双手合十】太后施主，小僧来给您讲经了，您想听什么？
【捧给她两卷经书，挠光头不好意思】您能不能别问太难的，小僧阅历尚浅，怕讲不出来。

【早有打算请他来，故而茶水点心皆已备好，眼看着小童迈着步子入殿，人没动，冥豫去扶，自颔一颔首】圆殊小师父。
【未曾居高座，反安于下，示意他坐到身边】不急，给皇后问过安了？走了这么远的路，先喝口茶水润润嗓子。
【长生殿很久没有小男孩儿稚嫩又可爱的声音，从前都是及穆，神采奕奕地与我邀功，絮絮列着又学会了什么书，如今有他，难得的添了些生气儿，连伺候的宫人都免不了带些悦色，可见这孩子确实招人疼。接过他递过的经，垂眼扫了一瞬，半有笑】
听冥豫说，圆殊小师父很有进益，会念心经和金刚经了，那不妨给哀家讲一讲，从这些经里头，小师父都悟出些什么？

【被莫施主半抱着拎起来，笑呵呵地跟他挤眉毛，然后乖巧地盘腿坐下，手里握的六道木法珠】这些经书讲，世间诸般幻相皆为虚妄，众生往往不能勘破幻象，习惯以自己的视角来评判处境之顺逆，从而有了爱憎分别，痛苦烦恼。
【师父教的话，讲真我只会背并不懂，假装很深沉地顿片刻，比划手势举例子】
譬如水中月，镜中花，譬如梦境所见，譬如海市蜃楼，总之！【握拳，圆圆的眼看着太后施主，非常认真和恳切】太后施主，如果您做噩梦，记得都是假的！别怕！您不高兴了，记得万物皆空，只是一个假的您在不高兴，您真的自在本心不要被假的影响到！

自在本心？
【这四个字，就像是不经意间脱手的蒲公英，风一吹，笑着出口】
圆殊小师父说的，哀家听进去了......
【我温和地瞧着他，仿佛一个真正的祖母，满含慈霭地听着孙儿娓娓道来。然而，他终归是皇后的嫡子，是我与甘露殿两处，彼此间心知肚明的威胁。值得庆幸的是，其一，他生来体弱，已入佛门；其二，我当年那个胎死腹中的孩子，连出世都无缘，推己及人，总有几分宽待。】
【长眉微舒，信手将佛经翻开两页，轻轻一哂】
可是人人都有自己的本心，若有朝一日，你的本心与哀家的本心冲突了，都不大高兴，谁的是真，谁的是假，谁又是空的呢？

【挠头，认真想了会，脸红】师父说，修行的终极境界是无我，既已无我，何来与太后施主冲突？虽然。。虽然圆殊还未抵达那样的境界，但您也说若有朝一日了！
【终于憋出答案，放松地取块点心塞进嘴里，鼓囊囊地嚼进肚里，慢慢想太后施主为什么问我这个问题，我可是寺里最好脾气的小和尚，从来没跟人闹过别扭，更不要说和我最最敬爱的太后施主起冲突。难道！难道是外面传言父皇对太后施主不孝顺，她怕我将来也一样？不禁面露忧愁，赶紧澄清】
太后施主为什么问这个，是不是太后施主怕我长大了不孝顺您？不会的！您对圆殊这么好，不论在家在佛门，圆殊都记得这份善因！

【无我。】
【他在寺庙待久了，周身都是香火气，我虽不奉佛法，却十分喜欢这样的味道，哪怕仅是一缕，也足以冲淡大明宫里所有死气沉沉的肃杀，像是一尾活泼的鱼，欢快地搅动一池深水，而在池中对峙的我们，又都重新活了过来。半偏了头，目光落在他清澈又真挚的瞳仁里，那儿隐约映着一个盛装华服的我，一个……眉眼弯弯的我】
哀家不怕。
哀家知道，圆殊小师父是个心存善念的人。
【如有可能，希望来生，我也是。】
哎呀。【我突然叹口气】每回你进宫，哀家都舍不得你回去，更……
【更想给及穆娶亲。】

【听不懂太后施主的欲言又止，只知道她是喜欢我的，很高兴，咧嘴龇开两颗虎牙】嘿嘿，那我就多陪您一会儿。
太后施主也可以经常来寺里，最近山里的桃花开得特别好，有很多施主来看，如果您不喜欢吵，我带您去后山竹林，念经给您听。【讲到兴奋时，不由捏住信誓旦旦的小拳头】起风的时候在竹林里念经，像是在跟佛祖说话。
【小拳头偷偷挪到太后施主袖旁扯了扯】您会来的吧？因为再过几年，圆殊大概不方便时常入宫了。

白马寺啊……【我倏地笑了笑，唇角却微微地敛了，唯有一双眼睛清明地舒展着，透出一点千帆过尽的悠远来。】
哀家上一回去，还是二十年前。
【谈不上怀念，也并无怅惘，然而实实在在的，这些年有意无意将它避开。我只知道，人生所有跌宕浮沉的变数都从那一天徐徐开启，而经年累月后，一盏茶，一盘棋，一丛竹，一个雍容华贵的她，终归弥散在暮鼓晨钟谛听佛偈里，化为烟云。】
【竟然……过去这样久了么？】
会来的，在哀家的记忆里，从没有那么幽静好看的竹林。
【心肠狠了，便不再是多思的人，缓缓握住身边的小手，仍旧含着悦色，轻描淡写地从往事脱身，忽地怔了怔，仿佛思忖了刹那，才问了句】
等圆殊再大一点，不想回宫里来？

【很多人问过我类似的问题，关于去向，但太后施主问的是想不想，显得好答很多】
不想。宫里不适合修行。【眼神清澈，眼底有星星之火跳动】长大后，我想安静地译经，或者当个武僧，研习精深的武学，再或者沿着佛法传来的道路去云游。。。
【憧憬罢，笑呵呵的】但不管怎样，我会始终带着太后施主送的佛珠！也会时常为太后施主虔诚祈福的！

【安静地听他说，甚至是年幼时仔细听阿耶讲那些赫赫战功时候的模样，下颔自然的斜倾着，眼神专注，泛起一点朦胧的光，半晌方道】
圆殊这是好志向。
【不得不承认，我希望他这样，尽管这只是我，又或者有些人，为己筹谋的私心。正如今日召他，无非是种微薄的试探，童言无忌，倘若他真的一心向佛，总是安定许多。】
圆殊小师父有慧根，假以时日，必然成为一方高僧，传经渡厄，弘扬教义。
【末了又笑】
哀家也有句话要嘱咐你，寺里不比宫中，难免有伺候不周的地方，你想要什么就派人传话进来，哀家与皇后自会为你添个万全。
【小小年纪孤身在外，又是人见人爱的孩子，连我都要多疼些】至于早课晚课，你还小，量力而行就好，心诚则灵，佛祖会知道的。

【一条条听着，她说完一段，乖巧地应一声记下，临到话尾，挠头憨道】您都放心。
【我能吃得苦，也能从容享福，凡事不执着不贪恋，便是一种大境界。捧起经，兴致勃勃】咱们继续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