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场 顿觉
在黏满了粤剧名伶海报的曲艺社内,二弦扬琴高边锣声依次响起。
舞台中间的大闫生咿咿呀呀地和罗雪仙练习着戏曲。
“家昇,我……”linda侧着头注视着余家昇,想说着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唔洗讲喇,我明。”余家昇直视着戏台中央,并没有和linda对视的意思。
雾月夜抱泣落红,险些破碎了灯钗梦。
大闫生努力地把每个字都吐的清晰并加予感情,看来在linda的教导下,他真的进步了不少。
剑合钗圆,有生一日都望一日呀。
李益和霍小玉一见钟情,虽然后来发生变故,不能长相厮守,但最后却也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
但与我何关呢?余家昇心里冷笑一声。
不是一见钟情,也不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或者,我其实并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吧。
“感情无得勉强架嘛,我有d事,走先了,拜托你同闫生讲声。”
余家昇站了起来,对着正在全神贯注练曲的大闫生微笑了一下,便直直地向门口走去了。
不想看她的眼睛,或者是……不敢看?
不知道。
从linda和闫生一起,足足半年了,回忆就像胶片一样一格一格在余家昇面前回放,余家昇舔了舔干瘪的嘴唇,用纤长的手拿起面前的咖啡杯,将杯内最后的浓香苦涩,连同着回忆里的美好心酸一饮而尽。
殷赏此刻在茶水间里搅拌着茶和奶的混合物,捧起小酌一口,觉得微微有点烫,便又放下了。
听到身后穿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本能性地回头一看,“社长,嚟冲咖啡呀?”
余家昇挑了挑眉毛,举起杯子以视回应。
殷赏本想捧着热乎乎的奶茶回自己的办公室,突然脑里闪过一个画面,便倒回了身子,顺便张望了有没有潮童经过,确认没有人后走近了余家昇身旁。
“系喇社长,我今朝见到啊闫生拍拍你膊头又笑住畀d嘢你咁样……佢又叫你帮佢送嘢畀linda呀?”
(对了社长。我早上看到闫生拍着你的肩膀又笑着给你什么东西……他又叫你帮他送东西给linda啊?)
余家昇没有直视殷赏,自顾自地往咖啡里放糖,继而捏着勺子慢慢搅拌,“系呀”,细细抿了一口,视线才从咖啡转移到殷赏身上,“不过我都惯喇,无野喔。”
“其实你下次唔好意思呢,都可以叫我帮你嘅,唔得唔好死撑喔。”
虽然身体并没有任何接触,但余家昇却感受到了如醇厚朱古力淌过喉咙般的暖暖关怀。
“真系无野喔,”忽然话锋一转,“其实老总,你平时窒少我两句我都会好开心架。”
殷赏怔了一下,没想到这都让他找到位来入自己,便白了余家昇一眼,“社长你再系咁真系无人会再嚟关心你。”
(社长你再这样真的没有人再来关心你)
余家昇嘴角勾起,轻轻笑了两声,“咪成日关心我喇,不如谂下你个读者投诉点算先。”
“咩我呀?系我地呀!哦,潮你无份嘅?”殷赏快速拨了拨额前的刘海,单手叉着腰逼视着余家昇。
“系系系,老总,我系法人来架,潮有乜衣郁要坐监果个系我。”余家昇放下咖啡,边用手指着自己边注视着殷赏。
(对对对,老总,我是法人代表,潮有什么麻烦要进监狱的是我)
殷赏看着余家昇一本正经的样子,总算抛出个“算你喇”的眼神,当是接受了他的态度。
“话时话最近我真系好黑仔,接到投诉就算喇,屋企琴晚仲要爆水管,真系搞到我嗱乸手唔成势。”想起昨晚一边用水捂住水龙头一边大叫殷大德的痛苦一幕,殷赏不自然叹了口气,“我觉得应该去车公庙求翻支好签,行行运都好……”
(说真的我觉得我最近在走霉运,接到投诉也就算了,家里昨晚还要爆水管,真的搞到我鸡毛鸭血)
余家昇一听到求签,脑里开始出现着某种想法,暗暗地深吸了一口气,侧头问道,“你几时去呀,带埋我呀?”
“哦!你谂住求翻支好签啊闫生就唔会稳你!”殷赏调皮地看着懒淡定的余家昇,伸出食指对着他晃动,好奇的小宇宙开始爆发。
(哦!你打算求支好签闫生就不会找你!)
余家昇努着嘴瞟了殷赏一眼,扮作什么也听不见,端着咖啡直直往茶水间门口走去。
“定系求完签就无人投诉呀?喂!”殷赏看着远去的余家昇背影依然兴致不减。
殷赏和余家昇一前一后从烟火缈缈的车公庙里走出来,一人手上都拿着一条签文。
“你求咗支咩签呀俾我睇睇?”殷赏拿起余家昇的签文,“哇,中上签唔错喔,月下奇逢,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殷赏逐个字逐个字慢慢读出来,读完了还意味深长地看了余家昇一眼,“睇来你有桃花运行喔,死喇,肯定会有好多女人黐住你甩唔到身喇!”
(看来你有桃花运哦,你死定了肯定有很多女人围着你团团转!)
余家昇明显被殷赏的话逗笑了,“夸张!”然后一把拿过殷赏手上的签文,“睇下你嘅系咩?哇你仲上上签喔!”余家昇抬头看了笑容灿烂的殷赏一眼,缓缓读道,“为有云屏无限娇,凤城寒尽怕春宵。我睇你够好快遇到如意郎君咯!”
殷赏听到余家昇的说话,此刻心里只有四只字:放马过来!
二人一直笑说着流连在车公庙外的各种摊档中,直到殷赏看见呼呼呼转动的风车,才停下了脚步。
“买个风车咯!”殷赏像个孩子般笑着对余家昇说,又扭头看向老板,“几多钱一个呀?”
“30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