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化而为鱼,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庄子《逍遥游》
趴在木质的窗前,无数次凝望过,椿,恍若海棠花一样与人清雅的名字,那个女孩,是那么地天真可人,善良纯真。两小无猜之时,幻想过携手与她同行,共赏云卷云舒繁华灿烂,然,她似是忘了,在那条小鱼来了之后。
她悉心照料他,不惜一切,甚至为了他的名字冥思了几天。我恰路过,看见她又为此烦闷,心下一酸,便随意掐了个名儿:“便叫鲲罢。”
谁知只是无意一语,椿竟采纳了我的建议。那条小鱼用了我给的名字,就好像在某种程度上和我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我心生怪异,但很温暖。
我闲来无聊之时便去找椿玩乐,椿是我自小的玩伴,两生无嫌,什么话都会找她去说。我在得知了奶奶放我出去玩半日后又去找她了,兴高采烈刚要说,却见她趴在雕花的木桌上,一手抚摸着绽开花儿的植株,一边执意看着那个小鱼缸,鱼缸不时溅起几点水花,晶莹剔透,我甚至能看见划过边沿的小尾巴,我站在门口,愣然了,几乎忘了要说什么,只是呆怔地看着鱼缸发呆。
仿佛在我和椿之间隔了一个人,每每想和椿说什么时,那双黝黑澄澈的眸子便会探出,圆溜溜的鱼脑袋探出水面。我便顾虑了起来,总感觉说出来,他就能够听懂。
唉,我干嘛要在意那么多呢?
可偏偏就是在意,他总是会在我们说话的时候很认真地听,好像对我们之间的谈话格外感兴趣,而且他非常亲我,每次我来找椿玩,他便会蹦哒着,溅出晶莹的水花,然后探出眼来看我。我很无奈,因为他是椿带回来的,我说什么也不能和他太亲密罢。
椿没有在意那么多,甚至笑着和我说,“他和你格外亲呢。”我便打着哈哈过去了,“他又不是我带回来的,那么亲干嘛。”
话音刚落,便有几滴水落到了我的手背,凉凉的,我瞪向鱼缸,鲲也在看我,圆溜溜的脑袋探出来一点,我心一软,伸手碰了碰他的脑袋,鲲立马往水里缩,过一会又冒出来,我用余光看到,他又在看我。
椿细碎的发在阳光下闪烁着晕黄的光芒,这是我小时那么贪恋的,奶奶曾和我说,要我长大后娶她,我一直都是那么想着的,然而,我无数次地暗示过,但她好似没有听到一般,现在又多了一条鱼,我都不敢提起了,因为她看着鲲的眼神太专注,专注到忘记了我在她耳边到底说了些什么。
我玩笑地提起,“你怎么这么喜欢这条鱼。”
她说,“他救了我的命。”
是啊,可是那眼神,哪里是对着救命恩人该有的感恩之情,那种贪恋,就好像年少的我看着椿时的眼神……
“那我……”我挠挠头,开口道,“你觉得我怎么样?”
“很好啊。”她笑笑。
“那我想……”
蓦然,缸猛地晃了一下,水泼了一大片出来,椿张皇失措将缸摆好,鲲仍在为非作歹,尾巴不断拍着水,甚至那双眼还在看着我,黑眸睁得很大。
我从没看过鲲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就算是鱼那般澄澈,可怒火还是那么明显,我的内心空落落地,我想,是鲲不希望我夺走了椿。
感觉我就像被一切抛弃了一样,椿不喜欢我,连鲲也不喜欢我。我闷闷不乐地回家,一连两个星期,我没再找过椿。
后来的接触也很淡了,我尽量避免在鲲的面前和椿交流,也不和椿说那些话,也压抑着我的情感,久而久之,年少那点冲动被我压了下去,感情也淡了。
椿,她注定不属于我罢。
我百般聊赖地玩弄着眼前的花骨朵,外面下着雨,很大。在窗口,我忽用余光瞟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在雨中上下游动着,我惊诧地认出来那竟然是鲲,鲲游到了我的窗口,我慌忙捧住他,将他放在我的洗脸盆里面。
“你怎么来了?”我惊诧地问他,“椿呢,你有和她说么。”
鲲当然不会和我说话,只是烦躁地游动着,尾巴拍起的水花溅了我一脸。
“椿不见到你会担心的,你知道么!”
我大喊着,鲲似乎被我吓到了,颤抖了一下,但很快,他又探起了一双眼睛,一双眼睛里面有了一点怒火。如果他会说话,他一定在骂我吧,我内心一悚,叹了口气,决定在他在的时候不再提到椿。
我任由他在里面游动着,抱着膝看着他,渐渐地,他的影子在我眼前变得模糊了,我竟然看着他沉沉睡去了。
隐隐约约地,似乎有一个少年向我走来,额上有一块甚明显的疤,容貌英俊,那疤还为他的容貌增添了许多英气,少年赤裸着上身,微笑着走近我,我奇怪地问他,“你是谁?”
他没有说话,只是对我笑,笑容里还带着一些稚嫩,我看他的样子大约也就十岁左右,那笑容让我放心,我拍了拍他的手,“你是不见了妈妈么?我带你去找。”
我去拉他,他不动,却拉紧了我的手,我慌忙要挣脱,他却不放,只是执意拉着,一双黑溜溜的眸动也不动地看着我。
“你怎么……”我无奈地道,少年微微张开唇瓣,道了声,“湫……”我惊愕地看向他,他又缓缓说了声,“湫。”字正腔圆,他捏紧了我的手,对我傻笑,又喊了一声,“湫。”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他张嘴欲语,又笑了笑罢了,只是拉了拉我的手,又放开了。
我看着他渐渐走远的身影,有些奇怪。
再醒来是在床上,我向洗脸盆看去,鲲已经不见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