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不在,显得屋子里格外的静。
其实自从搬进这间WG,几乎都只有展昭和白玉堂两人住着——他们的德国室友,假期里都各自回家了。但是,只要有白玉堂在,展昭总不会有这样的感觉,静、而且空。
说起来,静,才是展昭熟悉的状态,静静的读书、静静的练功、静静的看着人来,和人往,二十年的岁月,也就这么过去了,记忆中仿佛只有极幼小的时候,才有过那么一点热闹和拥簇,只是后来,也全不一样了……所以即便有小小的不习惯,展昭却是真心欢喜着小白带来的那股子人间烟火气。那家伙仿佛对生活中的每一个步骤都饱含热情似的,几乎是孩子气的拉着自己去实践他每一个可能的突发奇想。于是只要有白玉堂在身边,展昭总有一种生活被填满的感觉。
只可惜,白玉堂在他身边的时间,实在不多。或者应该说是,他在白玉堂身边的时间。
寿司吧一个日本师傅带着另一个菲律宾的翘出去另起炉灶了,DELI的老板急得跳脚,扑到法兰克福去找了一大圈都没有请到新人,遂把展昭的班从周一排到了周七。
白玉堂自然火冒三丈,大叫那死德国佬摆明了是柿子捡软的捏啊!
“别胡说,”展昭捏捏小白的脸,轻斥一下,“人家不正在难关上么,这点义气总是要讲的。”
“去!我又不是软柿子!”小白挥掉那只手,鼓鼓囊囊,“切,跟德国人讲义气——德文里都没有义气这个词儿!~”
所以说起来可怜,白玉堂的闹腾完全是他在难得有展昭相伴的时候抑制不住的兴奋罢了——恨不能一分钟掰作两分来过。其实到了假期,俱乐部的活动也渐渐多了起来,白玉堂本来多得是地方去,但小白那别扭的性子,跟展昭在一起后,就益发的挑剔了起来,有时宁愿在家里孵着,百无聊赖的一部电影接一部电影看,也懒得跑出去跟那许多不相干的人混,甚至有时干脆跑到寿司吧,占据那600号的大高桌,就着一杯又一杯的黑麦,等展昭下班,时不常的也会和其他跑堂酒保们胡扯两句,恬不知耻的用着他的破德语,仿佛很乐呵的样子,但一等店里忙起来,他就又只落得一个默默干坐啦,有时闷得狠了,就会掏出一支烟来,但最终只是在桌子上敲了敲,在手指上转过一圈,然后看看那不远处的净白身影,又放了回去。于是展昭偶尔在工作的间歇望过去,总会觉得那趴在600桌上颀长的身影,隔着寿司吧雾蒙蒙的灯光,独自坐在大厅幽暗的阴影中,仿佛有一种寂寥的意味。
但寂寥,本不应是属于白玉堂的。展昭忍不住就心疼了。他知道白玉堂以往的此时,多半会背着包在欧洲大陆的角角落落里晃荡着,一路举着他那份量惊人的大相机,那才该是属于他的风飘云移般闲散惬意的假期。
而这个假期的沉寂,真不问也罢。
白玉堂回来的时候,展昭正在厨房,进门就是一股浓香诱人,小白就知道展昭又在煲汤了。汤是番茄香菇炖排骨,一闻就知是细细文火炖了大半个下午的,番茄俱熬化了不说,只怕连骨头都是酥的。白玉堂一开始以为展昭那一手好厨艺怕是照着菜谱学来的,后来才发现那真真是天份,因为他从来都是由着性子乱煮,丝毫不得章法的。就比如蔬菜,有些他炒得极生,比如菜花和西兰花那般带骨朵菜,咬着还是嘎嘣脆的,白玉堂向来习惯了要不生吃,要不就是扔在汤里煮的稀烂,这样过渡阶段的口感,倒叫他觉得稀罕了。但另一些,展昭又非要透烂的,比如这西红柿,在肉骨刚熟时切瓣扔进汤里,小火炖上俩小时,果肉俱已化进浓稠的汤汁,剥离下的皮也被细细拣走,一锅肉汤因此浓香清爽酸鲜合宜。
白玉堂忙不迭的就过去,手臂环上展大厨的腰,人挨过去,脖子伸得老长的,却直往那汤上凑。
展昭腰一侧,手肘干脆利落的就往后切,“去!闪远点儿~,别把口水给我滴下来……”旋而转身皱眉看看小白。那张明媚的笑脸一如既往的让人觉得耀目,说也奇怪,白玉堂虽然平日里总冷着脸,酷得“堪比一头犀牛”1,但只要他笑,就好比瞬间迸发的阳光直射过来,总让人一下子睁不开眼,展昭私下琢磨过,最后觉得那是因为小白牙齿太白、还有那双长而上挑的桃花眼弯起来,把神光聚拢了的缘故。
但此刻这张十万电力的笑脸却有点狼狈,额上都汗湿了,头发湿漉漉的贴着,又被胡乱的擦过,于是卷着蜷着乱作一团——小白的头发长长了一点,于是一湿就显出发梢的那点自然卷,这真是,说他不是混血都没人信哪~
“咳,”展昭故意咳了一下,眉头继续皱着,下巴微微一抬,却用眼稍去看小白,“我说什么味儿呢~你又去打球了?这一身汗湿的!快去洗澡先~”
“啊?有味儿?”白玉堂的笑脸瞬间坍塌,他狐疑的扯起衣摆放在鼻端,而后啊的一声惨叫,跳起来就往浴室冲,走廊里飘过大呼小叫,“张龙赵虎那四只怪兽,打个球跟拼命似的,还使劲撞人,这绝对是他们过给我的……”一句话没完,砰的一声,小白和他的念叨就消失在走廊尽头了。
喵呜~,听到动静的喵呜悄没声息的蹭进来,围着展昭的脚畔打了俩转儿,抬首,异色的大圆眼睛忽闪了一下。
“那家伙真一出现就特别闹腾啊,对吧?”展昭与那雪雪白一团面面相觑。
喵呜~,喵呜抬起爪子舔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