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从此以后
周末的时候黑子从家里翻找出了不知道谁用过的老旧棒球手套，约好隔壁邻居家的棒球少年要出门去打棒球。母亲把水壶递给他，满脸疑惑：“怎么突然想起打棒球了？”
黑子开门的动作顿了顿，回过头，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因为我做了一个梦。”
一个关于过去的梦，是一段并不特别，被他长时间丢在脑后的记忆。
国二全中结束之后白金监督病倒，他们还没来得及整理心情，成为新监督的教练就为了提高士气搞了一次合宿。
合宿的地点在海边，吃完晚饭有休息时间，队员们纷纷跑到海边冲浪玩耍。黄濑闹腾累了，跑到沙滩上跟黑子坐在一起，不远处青峰和紫原还在兴致勃勃地为了零食比赛游泳，绿间舒服地躺在游泳圈上飘着。
天还没黑下来，夕阳不在海的这边，透着些许白光的天空，倒映着海水的云朵，远处的岛屿，两边海岸的山体，泛着细碎波浪的海面纷纷呈现出一片片深浅不一的蓝。
他的队友们，在球场上势不可挡的天才，此刻都像普通的国中生一样快快乐乐地玩着。
那个时候，他正在为青峰的事感到束手无策。仅仅是跟上大家的脚步已经耗尽全力，他完全不知道过分强大会是怎样的心情。看着这一片景色和玩得开心的青峰，他心中一动，不由得开口问：“黄濑君，做天才开心吗？”
坐在他身旁正在眯眼感受海风的黄濑一时没反应过来，睁开眼仔细想了想。
“我很开心哦。”
他犹豫了一下，片刻后开口道：
“强大……也会成为困扰吗？”
“嗯？这么说的话……如果太轻松的话会觉得无趣吧。不过我现在有篮球了！”
“篮球也变得太轻松的话？”
“唔……”黄濑皱眉思考了几秒，转瞬又展颜一笑：“那就再找别的东西玩！”
黑子这才想起黄濑来篮球部之前玩过不少运动。他还记得自己在运动会上做男子1000米的弯道裁判，那场比赛黄濑第一青峰第二，黄濑拿着奖牌得意洋洋“本大爷可是混过田径校队接受过专业训练还拿过县第一的跑步健将，小青峰什么的才不在话下”还把青峰气得咬牙切齿。
只是，青峰君不一样，一直以来他都只爱篮球。
“那如果……只有篮球呢？”
“嗯……这个问题我没有办法回答呢。”
黑子对黄濑的回答微微吃了一惊，下意识转过头去看黄濑。少年张扬的金发被海风吹得凌乱，被吹开的刘海下眉眼弯弯的笑容耀眼夺目，他听到黄濑带着笑意又无比确定的声音响起：
“只能拥有一样东西的人生，我根本无法想象。”
说完黄濑站了起来，往海边大步跑了过去，站在水里迎风张开双臂，大声喊着“好舒服~”
黑子还愣在他刚才的话语里，黄濑转过身背对大海，用力挥舞着双手，冲着他扬起笑容：“小黑子快来看，有好多好多小黑子！天空，大海，山，岛，全是小黑子的颜色呢！”
醒来之后，脑海中仍然清晰地记得，天与海相接的巨大蓝色背景，黄濑站在画面的正中央，高举手臂，笑容灿烂夺目。
就那样忽然觉得，也许玩玩别的运动也很不错。
“双臂舒展地拉开，手肘抬高一点，对，左右手手肘都要跟肩膀平齐，这是初学的基本动作。”
“后脚为轴，转动身体的时候手臂像鞭子一样甩出去，像这样转。转腰的动作很重要。”
“球脱手的瞬间，手腕用点力，用手指把球拨出去。来试试看吧。”
黑子在棒球少年的指导下握着球做了几次传球动作，棒球少年跑到他对面，朝着他伸出手套。
“黑子君，传过来吧！”
硬式棒球拿在手里又小又沉，跟篮球完全不同。眼睛盯着同伴的手套，跨步转身，挥臂挥腕，手指把球拨出。
球划出奇怪的弧线在棒球少年前方下落，少年前冲，险险把球接到手套里，他盯着黑子看了几秒，突然“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噗哈哈哈，我不行了我，让我笑会儿，我第一次见到，动作没差，球却烂爆的啊哈哈哈。”
“对不起。”黑子相当歉意。
棒球少年笑归笑，还是很耐心地继续指导黑子。黑子学了半天勉强能传出一小段距离，棒球少年苦笑：“这说到底还是很依赖手指的感觉，你是不是不擅长这个呀？”
黑子看了看自己的指尖，缓缓道：“好像是这样。以前练投篮，也总被说手感不好。”
“那先学学挥棒吧！”
学习了基本动作，黑子站到打击区，棒球少年把球轻轻地抛过来。
“呯”的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被击出的球快速地从惊呆的棒球少年左边滚走。
“不错啊黑子君，你眼神很好啊！”
“眼神？”
棒球少年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动态视力！而且你好像很擅长运用腰腿的力量呢，很多初学者都掌握不了这个！”
棒球少年迁就着力度又抛来一个球，这次球速比之前快了一点。仍然是一声清脆的声音，球再一次被击出，滚地球。
“看你瘦瘦小小的，臂力好像还行哦！挥棒比你的传球强多了哈哈。我再抛快一点，不过不用害怕，我会往好打的地方丢的，你练练手感。”
每击出一球，心里的喜悦就增加一点，想学习更多一点，想玩得再久一点。
跟初学篮球时一模一样。
从控球不稳到篮球能在自己手里自如地上下跳动，投出的球从最初碰不到篮筐，变得偶尔能投进去。
最初会玩下来的理由，不过是因为这一点点进步的喜悦。
他还清晰记得，第一次成功投篮时那种凭空产生涨满胸腔的自豪感，那种如今想来略显可笑却无比真实的心情——
我也能投进去！我一定也能把篮球打得很出色！
虽然时至今日他都称不上一个出色的篮球选手，但是至少……
他用力挥棒，刮起的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
手还在，脚还在，视力还在，无论是因为怎样可笑的理由而打了这么久的篮球，锻炼出来的力量都还在。
真的无能为力了吗？
他大力地挥棒，球被直直地击出。
这个臂力，比不上可以扣篮的青峰君，却是他为了加速传球而一天一天练出来的。重心的转移，比不上在篮下卡位的紫原君，却是他为了能够随时成为队伍的中继点而一点点摸索出来的。腰腿的力量，比不上可以高高跳起的黄濑君，比不上三分神准的绿间君，却是他为了支撑身体接住每一个传来的球，为了有力地传出每一个球而拼上命锻炼的。
棒球的轨道在他眼前清晰可见。
这双眼睛，远远不及赤司君的天帝之眼。然而我却能用这双眼睛，清清楚楚地看见你们的所在之处。
过去的记忆没有一天远离过，这三年来得到的力量还在手里。
黑子哲也，你凭什么说自己无能为力？
第二天是晴空万里的周日，早上黑子跑到家附近的足球场找队伍踢足球。
来踢球的两支队是由业余爱好者们零散组合起来的，成员从15岁到25岁不等，对黑子的到来很是欢迎。
绿茵球场上，少年青年们畅快地奔跑，大声呼喊着。
“边线！”
“传中传中！”
“卧槽你还倒挂金钩，就这球都踢不准的水准别闹了……”
“后卫跟上，造越位陷阱！”
“又不是点球别老是护着裆部啊傻子！”
“快跑快跑，长传来了！”
队员们就这样互相调侃吐槽又热血较劲，球场上一片欢乐。黑子被安排做后卫，凭借体育课上练的一点基础勉强跟上了大家的脚步，随着正午逼近，他本以为就会这样无功无过却畅快淋漓地结束这半天的运动——
“黑子，快跑！球到你那边去了！”
黑子的身体本能地动了起来，眼睛追着空中正在往己方后场飞来的球，快速地判断着落点。在队友“黑子加油咱队不能晚节不保啊”的无节操声援中黑子顺利跑到落点，球落至身前的瞬间他随即转动身体手掌发力一记加速传球，球带着强烈的气旋如一道白光直飞到前方队友脚下。
队友没有趁机进攻，反而停下来惊讶地看向他，全场的人都惊呆了，连裁判都忘记了吹判。
黑子也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在玩的是足球，刚才那个算手球犯规。

最为激烈的东京赛区赛程紧密漫长，也终于在五月的最后一个周末迎来了预赛淘汰赛的最终战。
诚凛高中对秀德高中。
如果说王者正邦这支全队“达人”的队伍在半决赛让诚凛球队感受到了源于千锤百炼的强大压力，那拥有“奇迹世代”天才选手绿间真太郎的秀德，无疑让诚凛全员感受到了名为“才能”的东西的残酷和可怕。
绿间站在己方球场的底线上半蹲蓄力，历经成千上万次练习的起跳投球动作纯熟无比，力量从脚底上传经过全身到达手臂指尖，球被投出飞至高不可及的半空，在全场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快速，又缓慢地飞过整个球场，有如陨石下落般直冲篮筐，穿杨入网。
“我的投篮范围……是整个球场。”
诚凛以27:45落后的18分的比分进入到中场休息。
黑子拿着摄像机在反复看上半场的录像，喃喃自语了一句“他还真的做到了”，旁边的降旗好奇地问他怎么了。
“‘单纯才是真理。我迟早会证明给你们看的。’绿间君以前曾经这么对我们说过。他对三分球的执念很深，国中的时候他就总是一个人不停地练三分球。”
降旗眨了眨眼睛，他想，你不是也一样么。
有一天训练结束后，降旗在街头篮球场见到独自练习的黑子。黑子留在体育馆练习的要求被里子以“队伍的重要战力在大赛期间要保留体力”为由拒绝了，没想到竟又一个人偷偷跑来练习。
黑子在练习的是传球。设定了传球点，弹地传球，直线传，移动中传，用各种方式传向空无一人的空气或是墙壁，然后很累地一次次去把球追回来，也有向着篮筐边的传球，犀利的路线，精准的位置，仿佛在他眼中已经看到了火神或是其他人会在那里把球灌进篮筐。
降旗不是第一次看到黑子这样练习传球，但每次自主练习看到，他都不禁觉得这练习枯燥无趣。跟不得不做的体能练习不同，能碰篮球的话，他肯定会边想象着自己华丽地突破对手的场景边练习突破技巧，练习各种各样的投篮时在看着篮球被投进篮筐开心得跟个傻子一样。
然而黑子的练习，一遍一遍，每日每夜，只为了把球传到队友手里。
“黑子对传球的执念也很深吧？像绿间对三分球那样。”
第三节比赛开始后不久降旗就把心里的话问了出来。“不一样哦……”坐板凳的黑子凝视着场上，脸上浮现出微微苦涩却并无迷惘的笑容。
“对我来说，这是继续打篮球的唯一方法。”
第四节，上场前说着“虽然我能做的只有传球而已，但我要往上提升一个等级”的帅气话语的黑子在场上使出加速传球，撕裂了秀德的防守，为诚凛的攻势打开了一个巨大的突破口。
最终诚凛以一分的微弱优势战胜王者秀德，得到决胜联赛出赛权。
天色已暗，外面下着飘泼大雨，铁板烧店里客人不少，空气里充满食物的香气和热度。
笠松铲起一小块文字烧放进嘴里，抬眼看见对面坐着的黄濑边带着愉悦的表情轻哼曲调边翻动铁板上的文字烧。
“喔，你看起来心情挺不错？”
“嘿嘿，看了场不错的比赛嘛。”
“确实是场精彩的比赛……最后几秒火神和绿间的表现……还有透明少年最后决定胜负的那一下，真亏他能把那个绿间手里的球给拍掉啊。”
“对吧对吧！小黑子总能让我出乎意料。”
“透明少年……他的能力还是很有限，但没法否认，他在场上总能改变局势。”
黄濑笑得更开心了。
“嗯！小黑子不能得分，重复对上的对手会让他的技术威力大幅度下降……但是我反而更期待了。”
黄濑嘿嘿一笑，“他肯定会想出法子让自己进化的，一想到小黑子不知道会做出些什么，就觉得特别兴奋！”
笠松无奈，心想敌人变强你有什么好高兴的。
“不好意思——”
有人掀开店门口的帘子走进来，后面陆陆续续跟来了不少人。笠松抬眼看去，诚凛队服赫然在目。
诚凛队赢了比赛来庆功，互相打了招呼，位置不够，笠松提出他们这里拼桌没问题，他便听到黄濑爽朗地招呼着：“小黑子，来这边坐吧。”
顺着黄濑的目光看过去，笠松看到那个恍如凭空出现的蓝发少年还是不由得吓了一跳。
黑子也没跟黄濑客气，道了谢便在黄濑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黑子脸上一如既往的没有表情，笠松看着他，愣了愣。
刚才也许是错觉……透明少年看向黄濑的时候，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那双平静无波的眼中似乎流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黄濑和透明少年……搞不好关系挺不错的？
“老板，两个人，有位子……嗯？”
门外又进来两个人，热闹的夜晚才刚掀开序幕。店外仍然刮着风下着雨，却犹如为这个故事奏响了欢快的乐曲。
——待续

黄濑边回场边笑笑道：“虽然没跟前辈你打过球，不过这外号起得太好猜了。十有八九会用这招。”
白人小科比挑了挑眉。
黄濑轻描淡写的语气却配上了挑衅意味十足的笑容，白人小科比心想，你这小子分明就是在说我的后仰跳投跟科比的没法比，不足为惧嘛！怪不得大本说你嚣张！他顿时燃起了熊熊斗志，“有意思，有本事就再盖我一个。”
“一个我也不会让前辈投进的喔。”
红队的开场很顺利，绿队也不甘示弱地凭借两个高大的内线队员给予还击，尽管如此，分差还是在黑子的屡屡抄截抢断和黄濑的出众得分能力中被不断拉大。
短暂休息，大本过来跟黑子搭话。
“呼，小黑子你那都什么技术，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样的选手。”
“其实只是强化了传球和用了一些手法让大家不太能够注意到我而已。比起这个……今天的黄濑君打法跟以往不同，前辈们是不是定了什么规则给他？”
黑子留意到，刚才的黄濑不像往常一样用对方的招式回敬，不刷牙用反手上篮，黄濑回敬灌篮，白人小科比用后仰跳投，黄濑突破急停跳投……今天黄濑竟是一次都没用过他擅长的模仿。
大本看看不远处正在跟其他人打闹的黄濑，笑道：“其实都是那小子自己给自己定的规则啊，现在默认的一条是‘不能模仿场上任何人使用过的球技’。说来惭愧，这都是因为我们完全打不过他，他就说‘那就把技能封印起来好了’。差距要是还大，他就会让人数，三对四，三对五，点子特别多，不过就算如此，我们还是一直没能打败他。真是可怕的家伙。”
黑子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高中重逢的时候，黄濑的球技又比他所知道的更上了一层楼。
这个总是嘻嘻哈哈想方设法玩乐的家伙，用自己的方式一刻不停地变强着。
大本朝那边大喊：“喂，黄濑小子，按你以前的做法，让人数吧！”
“噢！前辈你们终于认输了吗？好，这次就三对五吧！你们随便组合！”
“混账小子，给点颜色你就灿烂！谁认输了！这才要开始呢！”
重新组合后黄濑、黑子、不刷牙红组，大本、人间凶器、三分小王子、白人小科比、四步郎绿组。
“小子，真要打全场？到时候别哭哦。”
面对大本的挑衅，不刷牙似乎有点担心，小声道：“黄濑，小黑子，我只擅长内线，外线是完全不行哦。”
刚才黄濑尽职尽责地担当着小前锋的角色，基本都是突破投球得分，黑子则是从未投球，不刷牙看着对面几个两个大型内线加两个外线能手心里相当没底。
“没问题！我体力还不错能跑！前辈们开球吧！”
大声回答了大本，黄濑朝着不刷牙竖起大拇指亮了亮牙齿，一副“你放心”的样子。不刷牙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看旁边脸色如常的黑子，道：“小黑子，你都不担心的吗……”
“黄濑君很强。”
不刷牙愣了愣，黑子已经跟着黄濑往场地中间走去，他也连忙跟了上去。
绿队采用四人区域联防，看来是要盯死敢进入内线的黄濑。不刷牙不擅长外线，黑子不投篮，这看起来无疑是最有效的方法。
黄濑慢悠悠地运球走到三分线附近，黑子在附近等待机会，不刷牙想跑到内线也完全抢不到好位置。
黄濑勾起唇角，道：“我记得自我介绍的时候说过吧……”话音刚落，他使了个眼色，运球快跑，盯防他的三分小王子马上紧贴跑过去，中途却被恍如突然出现的黑子挡住了路线，借着黑子的掩护黄濑甩开了盯防，在三分线外停下，把球上举，投球出手。
球在内线人员的惊讶注视中划出漂亮的弧线利落入网，空心三分球。
“我说过吧，我可以打任何位置。”
黄濑仍然维持着投球出手的姿势，目光锐利笑容挑衅。
——黄濑君很强。
看着这样的黄濑，不刷牙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响起了黑子语气确凿的这句话。
绿队回击一球后马上在防守上作出应对，两人外线盯防黄濑，大本和人间凶器两个体型结实高大的留在内线仍然有着巨大的震慑力。
外线投球动作较大，被两人盯防黄濑也吃紧，他没有犹豫，果断突破。不刷牙跟人间凶器纠缠，大本和四步郎围上来施压，黄濑看准时机跳起抛投，在两个高大内线的阻拦下硬是在空中投球出手，入球得分。
如果说之前4V4是黄濑华丽球技的个人展，那现在便是他优异身体素质的力量展示。黄濑没有再试图从外线出手，而是跟黑子联手突破外线盯防，突破后屡屡靠力量挑战强大的内线。他在两个高大内线的紧逼中多次跳起抛投，凭借力量背身单打，在双重封盖中撞开两人爆扣。
光是拼力气，几个大学生竟是没能挡下这个高一少年。
“可恶！你小子以为自己是考辛斯啊！”
比分差拉大到10分，黑子的弱存在感和视线诱导随着时间推进已逐渐减弱，绿队没有气馁，把防守注意力全都集中到黄濑一个人身上。
黄濑持球突破，再次被四人联防紧逼，他毫不犹豫把球往篮下一传，不刷牙得球，轻松上篮得分。
大本“啧”了一声，抹了一把汗。
四步郎喘着气道：“不对啊……这黄濑打球不是一向很‘独’的么……”
“打得过就一个人玩全场，吃紧了就马上依赖队友……小子到了咱海常果然变得更棘手了……”
黑子一愣，目光牢牢跟着跟不刷牙击掌的黄濑。黄濑神色如常，没有因为这个传球有任何的变化。
想必不是第一次打出这种战术了吧。
——另外我最近发现……和海常的队员一起打球，还满开心的。
在铁板烧店说着这句话时的黄濑，目光带着少见的柔和。
原来是这样啊……
黑子看着向他走来的黄濑，眼中带着微不可见的笑意。
“黄濑君，海常是支不错的球队呢。”
“嗯？”黄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很快又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是啊！”
黑子力量的减弱让红队打起来吃力了不少，分差被追近到6分，黄濑却后劲十足地发力，在分数的拉锯中绿队始终未能进一步追近。三分小王子控球推进，因疲累而一丝松懈，传球给前面四步郎的路线有些偏离，黑子没放过这个机会直冲过去断下了球，马上传给了已经在往前跑的黄濑。
黄濑接到球，全速往对面的半场冲去。
绿队的人都站在原地保留体力，红队也没有人去助攻，球场上每个人都带着笑意看着金发少年全力奔跑的背影。
站在黑子身旁的大本道：“其实我们曾私下给黄濑起过一个外号，现在看来挺适合他的。”
黄濑跑到罚球线，向前跨一步，用力蹬地跳起，身体腾空而起，高举篮球飞向篮框。
眼前的场景跟国二那年黄濑第一次成功灌篮时黑子眼中所见微妙地重合起来，视野里，耀眼的阳光下，篮架后方是无边的蓝天，他仿佛从腾空的金发少年背上看见了一双巨大的翅膀，羽翼丰满，正极力伸展着，飞向无边无际的未来。
“kise，kiseki。”
大本的声音从身旁响起，黑子眼中涌动着不知名的情绪，缓缓回道：“他确实是奇迹——”
“哐——”的一声巨响，篮球应声被灌入球篮，黄濑攀在篮筐上，努力转头看向后方，“小黑子——！看到了吗——！我差一步就要完成的罚球线起跳灌篮！”
黄濑下来之后众人又闹腾了一阵子，大本代表绿队表达强烈不满：“黄濑！你把小黑子给我们这边好了，你们这组合太难对付了！”黄濑马上跳脚了，伸臂一把揽住了黑子的肩膀，“不行！说好了不能拆散我们的！我好不容易有机会跟小黑子一起打球的说！”
黄濑一副死也不退让的样子让绿队无可奈何，大家只好商量着先休息一下再重新组合。
黄濑和黑子坐在一起喝水休息，黄濑道：“不过前辈们真的很厉害，这样下去确实吃力。小黑子的视线诱导也几乎没效果了吧，体力呢？”
“撑不了五分钟。”
“小黑子。”
黄濑奇怪的停顿让顾着抹汗喝水的黑子不由得抬头看向他，黄濑看向前方的侧脸带着他熟悉的恶作剧般的笑意。
又在想什么点子了吧，这家伙。
这时黄濑转过头跟他对上了视线，灼灼目光中盛满期待和兴奋，仿佛马上就要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
“黄濑君……？”
“小黑子……你要跟我一起挑战极限吗？”
大量的汗仍从黄濑额上不断滑落，他灼热的呼吸略显急促，这种以少打多的玩法显然也消耗了他大量的体力。然而那双自信满满的金眸中，仍然充满高昂的战意。
黑子看进那双等待着他回答的眸子里，语气坚定。
“好。”

第二十章 理所当然的事
12月23日，冬季杯如期而至，第一天的重头戏桐皇学院VS诚凛高中很快就拉开了序幕。
桐皇以全力的气势抢得先机，黑子马上用新招加速传球迴助攻球队夺回两分。青峰和火神的王牌之争还在预热，樱井和日向的三分球大战让第一节在3分3分的紧咬中走向尾声。比赛最后5.3秒桐皇领先3分，黑子带球使出消失的运球过人，突破后吸引了防守马上分球给三分线外的日向，日向干净利落的三分追平了分数。
诚凛这边看来进展顺利，然而——
“真是遗憾啊，阿哲。”
那仿佛来自噩梦的声音从身侧响起，黑子手中的球被轻易断走，青峰持球一路杀进诚凛禁区，在其他人都未能反应过来之际暴扣得分。
“影子是无法……打败光的。”
第二节才刚开始，诚凛被青峰的两次快速反击打得喊暂停，换下了绝招被破解的黑子。
队友都在教练里子那边听战术，黑子远远坐在一旁的板凳上，冰凉的毛巾盖在脑袋上，他想起了这七个月里的种种。
训练累趴在体育馆冰凉的地板上又挣扎着爬起，在游泳池里对抗阻力重重的水一次次深蹲，在被烈日烤得升腾热气的跑道上汗如雨下地跑了一圈又一圈，独自一人在空旷安静的街头篮球场练球，日复一日地迎来天刚亮时的微光，承受夏日晚上的闷热，深秋夜晚的寒风，冬天夜里的彻骨寒冷。
这七个月，他已倾尽所能。
——“那我现在就明白地告诉你，你这是在白费力气。”
“可恶……”
他突然很想问问那个不知道是否存在的篮球之神，如果这是属于天才们的游戏，为什么还要让他与篮球相遇？
为什么创造了一个这样开阔无边的世界，却为他划下一道无法跨越的界限？
为什么……
“你并没有白费力气吧，笨蛋。”
一个力度按上了头顶，又轻轻地撤走了，他惊讶地抬头，看到的是那个在这数月间已变得无比熟悉的高大背影。
“大家都相信，你一定会回到场上的。下次就不会再把你换下场了。”
“这段期间，就由我来告诉那家伙，没有白费力气这回事。”
火神坚定的话语掷地有声，厚实的背影那样温暖可靠。
6个月前，海边合宿前好不容易坚定了决心的那晚，他信誓旦旦地对火神说“我是诚凛高中一年级的黑子哲也”后，火神还问了他几个问题。
“不过你怎么突然跑来跟我说这些？……该不会是被青峰那家伙的几句话动摇了吧？”
当时他愣了愣，火神看他的神色似乎觉得自己猜对了，语气更是不满：“‘没有改变’什么的，你是在看不起自己，还是看不起诚凛啊？”
“虽然每次都在那半死不活地躺着，但有哪一次训练你没有完成吗？如果一点成果都没有，教练还会让你继续跟着练习吗？退一万步说，就算身体能力没变化，我们这个新队伍新拍档的默契，在这几个月里就没半点变化？”
话音刚落，他的头就被用力地按了下去。
“你这脑袋到底是有多小啊，根本就是完全看不到身边的东西啊！”
那天把这句话吼进他心里的火神此刻正在球场上持球跟青峰对峙着，每一个动作都在透露绝不退让的意志。
诚凛其他人已经像以往无数次那样跑起了战术，木吉在低位挤进油漆区，火神马上心领神会地从青峰头上把球传给了木吉，外线伊月借着日向的出色掩护顺利摆脱防守人，在木吉接球后迅速上前造成他要要球进攻的假象，内线防守人被伊月分散注意力的一瞬木吉乘机转身过人上篮。
面对青峰强大的个人力量，诚凛用流畅默契的团队配合予以了反击。
明明是早已熟悉的场景，黑子却感觉挫败绝望的情绪被冲淡消失，心中那团火焰又再燃起发热。
诚凛一如既往地打着自己的篮球，从外线到内线，无球走位，掩护挡拆，配合行云流水默契无间，果断地背打、突破、切入、投篮，锋利的进攻展现强烈的求胜意志，场上五人互相交流打气鼓劲，场边队友激动地挥舞毛巾嘶声呐喊。
每个人都全程投入，球队上下被共同的目标凝聚在一起，共进共退，同喜同悲。
一如一年多之前，让国三的黑子哲也无比憧憬羡慕的那样子。
他忍不住想，火神君，是的，我真的是个笨蛋。
怎么可能会毫无改变呢，当初想要的东西，明明已经得到了。
我已经在你们当中了。
“终于振作起来了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他身旁的里子一手按在他的脑袋上，道：“还记得我爸爸说的话吗？”
黑子愣了愣，马上点了点头：“记得。”
合宿的个人指导时，相田景虎的一句问话让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的篮球，放进去的东西是不是太多了？”
看着他一脸惊讶的样子，相田景虎又道：“嘛，也不是什么坏事，不是这样的话你大概也坚持不到现在……只是啊，有时候想法简单点会更好哦。”
“遇到困境的时候，你回想一下吧，篮球是怎样的运动。”
第二节里，火神力量的爆发和诚凛全队的奋力拼搏使诚凛的比分紧咬住了强队桐皇。中场休息后，下半场诚凛做出了让所有了解他们的人都大吃一惊的换人。
黑子再次上场了。
各队猜测诚凛是不是找到什么特别方法，然而再度上场的黑子并没有做非常“特别”的事。他在防守端看穿青峰的进攻路线造了青峰一个进攻犯规，在进攻端解读对方的防守成为进攻中继点，时机适合就使出最不容易被拦截的加速传球，时机不合适就用普通传球调动对方球员的跑动。
黑子仅仅是做着最基本最合理的事，诚凛战术的复杂程度就上升了一个档次，在得分上实现了逆转。
“真是‘合理的篮球’。”观战的笠松道，“总能出现在最正确的位置，把球传给最有机会的人，对球队战术的理解也很透彻，单论篮球智商和执行力的话透明少年在我遇到过的选手里可以排进前五。可是……光凭这样可没法打败那个桐皇啊。”
“不会只有这样的。”黄濑在旁边笑道，眼中闪烁着兴奋的期待，“别看那样，小黑子可是有不少大胆想法的，在帝光的时候经常在比赛中把我们吓一跳呢。”
“问他的时候，他只是说‘什么都不敢赌的话，像我这样没有力量的人就连触碰胜利的机会都无法指望了’。”
仿佛在证明这句话一般，第三节面对球队被桐皇的针对性防守压制，无法阻拦青峰而被拉开分差到15分的局面，视线诱导完全失效看似走投无路的黑子使出了让桐皇和所有观众始料未及的大招——
Misdirection Overflow。
逆向视线诱导，黑子哲也倾尽所有不惜一切的大招，球场形势逆转，诚凛止住颓势，奋起反击，一口气把分差追至8分。
即便被今吉一个压哨3分带进了第四节，诚凛依然凭借从去年开始就打磨至今的日向外线-木吉内线组合紧咬比分。
球场上唱主角的是在不断得分的那些人，黄濑的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黑子身上。
在所有人都觉得诚凛没有办法拦下青峰时，黑子最大限度利用了自己的绝招，让木吉和火神逼得青峰在高速移动中投篮，自己在篮下用逆向诱导使青峰无法命中，浑身散发着“拼下一次算一次”的拼命气势；
为了使招式发挥效用，体力明显已快见底的黑子仍坚持在球场上不断跑动，在比赛最后一节依赖着无比冷静清晰的头脑精准地选择最省力的路线跑位，配合队友的进攻出现在最适合的位置把防守者的视线吸引到自己身上；
不放过球场上一丝一毫的机会，黑子甚至为了救一个飞出场边的球，毫不犹豫地冲过去而完全不顾自己可能冲撞场边受伤——
这个人，为什么能这么拼命地打球呢。
黄濑仍然记得，国二的一次练习赛，比赛已是尾声，他们领先着20分，黑子为了防守对方的一次进攻拦在对方大前锋的进攻路线上，瘦小的黑子一下就被撞倒了，冲击之大还让黑子在地上滑出了一段距离。站得最近的他连忙跑过去拉黑子，确定黑子没事后忍不住叨叨了两句：“小黑子你干嘛做那么危险的事情！这场比赛我们已经赢定了，让他们拿个几分又有什么关……”
他的话就那样硬生生地说不下去了。
黑子抬头看向他时双眸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连平日平淡的语调也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
“我，成功拦下他了啊。黄濑君，我可是拦下了1米9的大个子啊。”
多几分钟的上场时间，一次成功的造得对手犯规，一次成功的进攻……这些对他们来说理所当然的东西，却每次都能让黑子开心上很久。至今为止他都无法理解那是怎样的心情，然而从那时候开始，黑子总能让他觉得“神奇”的理由，他似乎渐渐地明白了。
因为这个人，无论什么时候都在拼尽全力啊。

随着夜幕降临气温也迅速地降了下来，两人回旅馆加了一件厚厚的外套，又跑到湖边来。
明月当空，没有灯的湖边在月光的照亮下格外宁静，纵然是冷，黑子和黄濑也未能舍得放弃眼前的月色湖景，走了一会儿便找了张长凳并肩坐着聊天。黄濑在寒风中滔滔不绝地给黑子讲海常的事情，讲讲队友又讲讲比赛，毫无逻辑却兴高采烈。
“海常里我最尊敬的人是笠松学长，虽然他经常踹我……他说过的一些话我到现在都记得很清楚，‘把“复仇”这个字眼，确实加入你那空荡荡的词典里去！’‘你只要往前看就行了。’‘把这些事情通通包括在内，才是比赛。’”
“有时候犀利得很，半点情面都不留，有时候又会用自己的方式来鼓励我……虽然一起打球的时间只有一年，但他教给了我很多重要的事情。”
他又朝黑子一笑，“不过果然还是最喜欢刚进篮球部的时候他对我说的话呢。”
“‘你已经是海常高中一年级的黄濑涼太了。’”
“黄濑君真的遇上了很好的前辈呢。”
“嗯！高三夏天的I.H决赛学长们来看了，我们赢球之后笠松学长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把我们一人捶了一拳，然后他竟然哭了！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哭成那个样子！”
“一定是因为你们实现了他的心愿吧。”
“噢！原来是这样么！”
“以前你稍微给我提过笠松前辈的事，我猜是这样的。”
“唔……可是他有什么心愿啊？让海常在I.H夺冠吗？……不行，我决定马上发个信息问一下学长！”
黄濑掏出手机飞快地打好一条短信发出去，很快就有回信，他看完流着两行宽面条泪拿起手机给黑子看，“他回我‘去死’。”
“哈哈……”
“呜呜小黑子你还笑……轮到你给我讲诚凛的事情了！”
黑子好不容易止住笑，才一点点地说起了有关诚凛的一切。
“高一I.H决胜联赛惨败给桐皇，那时我很沮丧，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才好，最消极的时候甚至有过‘我也就这种水准了’的念头。可火神君说相信我一定会变得更强，木吉学长让我多相信自己的可能性，队长问我‘你的能力就只有这种程度吗？’”
“冬季杯预选对上雾崎第一，他们一直在耍伤人的手段，木吉学长一个人留守内线，被打得满头是血，却站起来说‘不论何时都要拼上命，守护诚凛，我就是为了这个才回来的！’那时我就下了决心，我要为学长们，为诚凛赢下球赛。”
“冬季杯第一场，青峰君轻轻松松就破解了消失的运球，那实在是让我很挫败，后来火神君对我说‘大家都相信你一定会回到场上’。前不久我才跟火神君聊起这事呢，我让他猜他曾说过哪句话是我最爱听的，他猜来猜去都没猜对，我告诉他，就是那时他说的，‘下次就不会再把你换下场了’。”
“跟洛山比赛前一天的晚上，因为我说了些蠢话，被大家骂着‘揍’了一顿呢。他们告诉我，我们早就是同伴了……”
黑子的语气平静而怀念，嘴角始终带着柔和的弧度，从高一的事情开始一点点讲到高三……向来吵闹的黄濑这会儿也没插嘴，只是在一旁静静听着。
“我从他们身上得到了很多很多东西……能跟诚凛的大家一起打篮球，我真的觉得自己很幸运。”
黑子侧头朝黄濑笑道：“要是这三年里，他们也有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就好了。”
黄濑思考了几秒，突然一把揽住了黑子的肩膀，嘿嘿一笑：“虽然我不知道他们的想法，但我可以告诉小黑子我的想法哦。”
“高一冬季杯半决赛，小黑子你对我说一直都把我看做宿敌，我很吃惊，也很开心。可那个时候我还是不认为小黑子能直接威胁我。然后你在那场比赛上让我知道我的想法有多天真，我对篮球的理解又有多肤浅。”
“不久前冬季杯决赛，最后你持球跟我对峙，那一瞬间我忽然觉得，最后还是你，真的是太好了。小黑子和诚凛，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对手，最后能够跟你们对决，让我整个高中篮球生涯都没有遗憾了。”
“不知道这件事，能不能作为你问题的答案？”
黄濑目光炯炯，神情像个邀功的孩子，黑子忍不住笑了。
“还真是答非所问啊，黄濑君。”
满溢的笑意使黑子的双眸看起来分外明亮，那里面清清楚楚的都是他的身影，黄濑的心情顿时变得无比欢快，他搂紧了黑子，歪头靠上黑子的脑袋，两人就这样靠在一起傻笑了起来。
“小黑子，我回去旅馆买两杯热饮，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好的，麻烦你了。”
黄濑拿着两杯热腾腾的甜奶茶回来，看到黑子站在了更靠近湖边的地方，视野比之前更暗，他小心翼翼地沿着小道走过去，距离黑子还有几步远时，黑子忽然转过身来。
“黄濑君，你看，月亮被遮了一点，星星就都跑出来了。”
巨大的天幕与平静的湖面相连，如水月色在天地间铺上了一层柔和的色彩，蓝发少年站在那中间，朝着他笑得开心。
星星是不是真的出来了黄濑不知道，他只知道，在那个片刻里，黑子明亮的眼眸中仿佛落入了漫天星辰，美好得让他无法言语。
心底有什么东西，悄悄觉醒了。
第二天早上，睡梦中的黄濑被怀里不安分的动静闹醒，他没睁眼，皱着眉收紧了手臂，怀里刚安静了一会儿，一道清冷的声音让他清醒了过来。
“黄濑君，你有抱东西睡的嗜好？”
“才没有咧。”黄濑睡眼朦胧地打着哈欠收回了手臂，“昨晚是小黑子非要往我怀里钻，我换个动作你都一直往这边凑，抱着你才安静。”
刚才被黄濑抱着费尽力气都没能挣脱出来的黑子总算重获自由，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别说傻话了……阿嚏！”
黑子缩了缩肩膀看向一旁，才发现窗户竟大开着。
昨晚两人喝着热奶茶仍然熬不住湖边的寒气逼人，一路小跑回旅馆洗了个热水澡才觉得身体温暖了起来。不安分的黄濑非要大开窗户看星空，于是两人卷着被子坐在床上看着满天繁星聊天，聊着高中时各种逗逼温馨热血小事聊得忘形，连后来什么时候睡着的都记不清了。
风一阵阵吹来，黑子忽然想起昨晚似乎也是这样，他隐隐记得那时自己半梦半醒间紧紧卷着被子仍觉不够，便往旁边温暖的地方靠过去，然后，就被一片温暖包围了……
火热的感觉一下子从耳根蔓延了开来，想到自己昨晚竟钻到黄濑怀里被抱着睡了一晚上，黑子恨不得地上有个洞能钻进去，正纠结要不要跟黄濑道歉，一个微凉的触感突然碰了碰发烫的耳朵，惊得他抬眼去看。
“小黑子……？怎么了吗？耳朵好红哦……”
落入眼中的是黄濑凑近的俊颜，耳朵上传来被指腹轻轻摩挲的微妙触感，黑子只觉血一瞬都往脸上涌，下意识就想往后退，头却被一个力量轻轻按住了。
时间仿佛变得缓慢了起来，他眼睁睁地看着黄濑的脸在面前不断放大，看着他轻轻地把温暖的额贴上他发烫的前额。
“小黑子昨晚是不是着凉了啊……”
熟悉的嗓音随着轻微的颤动传来，带着一点刚睡醒的沙哑，听起来竟是性感得一塌糊涂。额上漫开的是黄濑的温度，心底被什么不断地撩拨着，黑子想闭上眼，却又禁不住被那双注视着自己的金色眼眸蛊惑，一眼不眨地对视，彼此间的气息暧昧交缠，他第一次在心中产生了一种败下阵来想逃跑的感觉。
只是普通的探热动作，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帅哥还真是犯规啊。黑子不由得认命地想着。
再三确认黑子没事之后，黄濑才放过了黑子，起床的小插曲很快过去，两人如常洗漱吃早饭，并兴致勃勃地开始了今天的行程——沿湖路观光。
湖的面积很大，沿湖路的观光方式有三种，坐车，骑自行车，步行。黄濑一句“像我这种运动型阳光大男生当然要选自行车了！”就为两人做了决定，黄濑毫不吝啬展现他超强的运动天赋，一上路就开始狂飙，黑子在后面拼了命狂踩都没能跟得住，等他苦苦翻过一个小山坡，才发现黄濑在不远处单手扶着车子摆着POSE等他，还带着一脸毫无愧意的笑容。
之后两人总算正常地骑了一段路，好好地看了看这个无名湖的风光。
湖的景色竟也真如昨天船家所言，每一处的风光都不尽相同。
有的地方湖水深不见底呈现碧绿色，远远看去像一块碧玉；有的地方近岸湖水澄澈透明几近无色，水中各色植物游鱼看得分明，如同水中展馆；接近湖中央的地方湖水开阔如海，阳光在湖面洒下一片金粉，波光粼粼的毫不逊色于任何海岸……
——将来说不定还会变成谁都没见过的样子呢。
哪里像我了，分明是像你啊，黄濑君。
黑子看着前方那在黄濑身后翻飞的风衣衣角，昨天未来得及的问的问题脱口而出：
“黄濑君为什么选了表演系？”
黄濑放慢了速度跟黑子并排，道：“这个嘛……做模特时认识的朋友和前辈都建议我可以考虑下向演艺发展，但让我决定选这个专业的其实是……”
黄濑侧脸顽皮一笑，“我一直以来在做的都是自己擅长的事情，我突然想看看这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我做不来的事。笠松学长曾经说过我‘虽然能当模特儿，却没办法当演员’，嘿嘿，我就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没办法。”
“……还真是草率呢。别人都在为将来担忧，黄濑君却把自己的人生当游戏。”
虽然是这样的话，黑子的语气里却没有指责或是讽刺，更像是带着一点羡慕。
“担忧？哈哈，有什么好担忧的，光靠这张脸我都能衣食无忧！难得老天爷这么照顾我，当然要尽情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黄濑突然加速，呼啦一下就冲到了前面，风把他的头发和衣服都吹了起来，前方是看不见尽头的道路，金发少年一如既往的毫无迷惘大步向前，潇洒得让黑子羡慕。
不过，我果然还是不想输给你。
黑子勾起嘴角，用力踩踏板，加速追上黄濑，在跟黄濑并排时道：“我的理由跟黄濑君正好相反。”
“嗯？”
“我选文学系，是因为那是我唯一擅长的东西。”说着黑子朝黄濑挑衅一笑，手往前方一指，“这条直路的尽头为终点，比赛谁先到吧！黄濑君！”
自行车在宽敞的道路上快速前进，风呼啦呼啦地从耳边滑过，黑子觉得心情像是飞起来了一般。
——不要做井底之蛙，站到高处去吧。你拥有看到更多东西的可能性。
几个月前，曾有人这么对他说。
那时似懂非懂的这句话，在环湖路上飞驰的这一刻，他觉得自己似乎终于能明白了。
视野的前方，道路与天空一同向着远方无尽延伸，他几乎忍不住要把满溢的心情大声喊出来——
我也想去看看啊，属于我的那个无限未来。

好棒！

好细腻的感觉

在lofter就看见大大了，真的超级棒

呜呜呜好看！

感觉是我喜欢的文风

不过我怎么记得在哪里看到过

dd

大爱

没看完先顶，好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