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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伞一笑风正暖，叶随秋去不知寒。

回到营地小屋，二人已是满头大汗，再查体温，正常了。
“你有没觉得不舒服？”小屋里没人，远处土里的刘小别等人也不知去向，唐昊趴在地上埋头盔，孙翔围着他一圈一圈地转。
“比以前累，但问题不大。”孙翔蹲在唐昊旁边，实话实说。
“在路上我想好了，我俩身体最好，他们三人就算能克服高反也很难撑这48个小时。”唐昊在头盔上铺毛巾盖泥土，又说：“我们得承担多一些。”
“我也想好了，如果有可能，我想缩短这150公里和48小时。”孙翔帮着朝毛巾上刨泥土，“这样他们的高反痛苦就会减少很多。”
“你的意思是找捷径？”唐昊停下手上的动作，脑中突然有了点子，“到时候拿到地图，我们可以搭索桥啊！”
“这样可能就能节省很多时间。”孙翔咧着嘴笑起来，高兴的模样像个得个小红花的孩子。
“嗯。”唐昊也有些激动，他将头盔最后掩实，起身一边踱步一边自言自语：“我们还是得更强！”
“那当然，这3天我们就照着今天的量逐步往上加。”孙翔在原地又活动起身子来，“老子就不信干翻不了这150公里！”
“带我一个，我也没高反。”袁柏清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他拿着水壶从小屋里走出来，眉间少了之前的担忧。
“他们呢？”唐昊看了看袁柏清手上的水壶，朝孙翔做了个“对不起我没找到”的表情。
“滚砂石地去了。”袁柏清将灌满水的水壶放在地上，起身望着看不见人影的远方，“病号们都那么拼了，我们不拼还算人吗。小别如果走不下去，我背……”
“他能走下去。”唐昊打断袁柏清，孙翔在一旁悄悄“哟”了一声，“如果要让你背，他现在也不会这么折磨自己。”
“……”袁柏清无言，是他在三个高反患者身上压满土，是他陪他们在砂石地上翻了第一个回合，他何尝不知道他们走完行军路的决心？沉默良久，水被烧沸的咕噜声从脚下传来，他看了看孙翔和唐昊，扯出一个笑容答道：“我明白了。”
挖出头盔，在高原上只能用掩埋烧沸的水腾出阵阵白气，孙翔挺嫌恶地埋怨唐昊，“我操，你怎么就找不到水壶？”
“那你就别喝呗。”唐昊用毛巾包着头盔沿，往自己和袁柏清杯子里倒水。
“他头盔脏死了，薄情别喝。”孙翔喝不到水说水脏，一边嫌弃却一边将自己的杯子推到唐昊面前“磕磕”地撞地。
“说得就像你没用头盔在林子里煮过饭一样，你那头盔……”袁柏清握着杯子，手心渐渐暖了起来。
“啊！”孙翔被戳到了痛处，只好连忙制止袁柏清，之前行军时轮到他做饭，他用头盔煮出来的白米饭被众人评价为“有一股子汗臭味儿”。
“要不要？手晃什么晃！”唐昊将头盔举到孙翔的杯子上方，要倒又不倒地调戏他。
“要！”孙翔也渴了，英雄干嘛和生命之源过不去呢！将杯子抵在头盔边上，他中气十足地喊：“我要！”
“给你，给你，要就要嘛，喊这么大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唐昊勾着一边嘴唇给孙翔倒水，目睹整个过程的袁柏清表示，这俩冤家，犯病也能犯到一块去。
3天后，全副武装的孙哲平从直-8上机降而下，6个队员整装列队在小屋前，他检查完每个人的装备后询问身体状况，林枫的高反症状已经消失，刘小别的眼脸还有些浮肿，邹远四肢乏力的情况有些减轻。
“刘小别，邹远出列！”孙哲平看着二人，眉眼皆是严肃，“高反状态下行军的后果，你们知道？”
“报告教官，知道！”刘小别和邹远站得笔直，身上35公斤负重根本无法压垮他们的意志。
“特种选训允许伤亡，你们知道？”孙哲平单手握着步枪，在队列前踱步。
“报告教官，知道！”又是一声整齐而洪亮的回答，成为特种兵的强烈渴望早就打垮了他们心中的不安与胆怯。
“好，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孙哲平没有再做阻拦，他转身朝悬停的空中的直-8挥手，张佳乐立即调转机头，毫不犹豫消失在阴雨中。
8月的最后1天，青藏高原上雨雾朦胧的下午3点，“东方神剑”特种大队选训组由海拔3500米向4200米高原林地的全副武装负重行军，正式开始。

第十四章 首日
孙哲平将行军地图交给唐昊，作为临时队长的他把地图摊在地上，所有成员都围了过来。海拔3500米的出发点与海拔4200米的终点间，密密麻麻的等高线标出了四座山头和大量斜坡缓地，若要在48小时内顺利到达张佳乐与直-8所在的终点高地，他们每天的睡眠时间都不能超过4个小时。
孙翔蹲在离唐昊最近的地方，他张开食指与中指，定住第一座和第二座山头，唐昊拿着笔在两山之间拉出一条直线，两人相视默默点头，全程不得参与路线判断的孙哲平站在他们身后，在看到那条线时微微虚起了眼。
高原的阴雨中，7人队伍拉成一条不长的线。唐昊和孙翔走在最前面，他俩将95式自动步枪端在胸前，全然一副突击尖兵模样。走在他们身后的是林枫，他在高反的前两天，脸肿得连说话都困难，第三天时却突然好转。再往后是邹远和刘小别，他俩的高反症状也已减轻，但150公里行军对他们来说仍是几近无法完成的考验。队伍最后的是袁柏清和孙哲平，孙哲平的身份仅是监督，无所谓队列前后，而袁柏清却不同，身为队伍中无高反的3人之一，断后是他必须承担的职责。
下午4点半，在走过了3公里相对好走的地形后，一片沼泽地拦在队员们面前。
唐昊从杂草丛生的地上捡来一根约1米5长的树枝，他将树枝探入沼泽中，稍稍一用力，树枝就被没入3分之2。
“怎样？”孙翔看唐昊把树枝甩在一旁，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没用力就下去了1米，人不可能在上面走。”唐昊抬头往四周看，沼泽一边看不到尽头，另一边在一座山丘脚下，他往那边指了指，道：“我们只能从边缘绕过去。”
“会花很多时间。”孙翔回头，因为队伍停下来而坐在地上休息的刘小别和邹远正拿着简易氧气瓶吸氧。
“没办法，走。”唐昊朝袁柏清做了个转向的手势，随即率先朝山丘脚下的沼泽边缘跑去。
“那是什么？”还没跑拢沼泽边缘，孙翔就注意到一条看不大清楚的黑线。
“木头和腐烂的植物？”唐昊踩在沼泽边缘试了试，牛皮军靴的鞋头陷进沼泽，可依着脚下大量木头的支撑，他并没有被沼泽拉得更深。
“一定是以前从这里走过的部队铺的。”孙翔松了口气，若没有这一条“黑线”，他们就连绕着沼泽边缘走也十分困难。
“我们还得找一些树叶，不知道中间是个什么情况。”唐昊试探着走了5米又退回来，沼泽边缘大约有700米长，他不得不做最坏的准备。
“行，你只管带头在前面走，我和袁柏清走最后。”孙翔说完就往队伍中跑去，孙哲平一直看着他俩跑前跑后，却自始至终一个字都没有说。
高原林地上，蕨类植物随处可见，短短一刻钟，孙翔和袁柏清就抱了两堆一人高的蕨类大叶，刘小别想上前帮忙，邹远却拉了拉他的衣角，示意他不要逞强，林枫退到他俩中间，只说了一句话：我陪你们，放心走。
一切准备就绪后，唐昊开路，孙翔、袁柏清收尾，7个身着丛林迷彩的身影小心地在沼泽边缘移动，他们走得很慢，远看甚至难以辨认他们是一队全副武装的军人。
大约走到500米时，唐昊突然举手示意停下，他抬起右脚轻轻往下踩，泥沼竟然漫到了脚踝的位置。
“孙翔！”唐昊朝后大声喊，他表情很不好看，声音也有些紧张，“把叶子传过来！”
“行！”孙翔不用问就知道前面的木头不够踩了，他撞了面前的袁柏清一肘子，道：“先把你的传上去。”
厚厚一叠蕨类大叶挨个往前面递，唐昊从邹远手中接过时得到了一个“我没事”的眼神，他小心翼翼地弯下腰，动作极轻地把树叶铺在下沉的木头上。
大队伍全部留在能够踩实的木头上，唐昊一人抱着叶子一步一步地往前铺，用完最后几梗叶子时，他直起身子看了看前方，后又转身朝邹远等人招手。
靠着前人留下的木头和弱不禁风的蕨类树叶过沼泽，众人死死盯着面前救生索一般的“黑线”，像走钢丝一样如履薄冰。
在所有人都踩上树叶后，唐昊又喊了声“孙翔”，孙翔将手上新的叶子往前传去，他朝袁柏清身边挤了挤，弯腰就开始捡拾身后唐昊之前铺的叶子。
沾了泥水的叶子满是污迹，孙翔将它们抱在怀里。唐昊一路向前铺新的叶子，他就一路跟着收走过的叶子。植物腐烂的味道和叶子一起打在他鼻子上，污泥抹在他脸上就像一层天然迷彩。袁柏清默不作声地拿过孙翔捡起的叶子，他们不能同时捞树叶，他只能尽可能多地取走他手上的负担。
短短的200米，越来越脏的树叶将每个人的胸前、双手抹满污迹，当唐昊第一个踩上踏实的土地时，他们耗在沼泽上的时间已经足足有两个小时。
接近7点，天色渐暗，孙翔在离开沼泽后再次回到唐昊身边，他们都有些焦躁，依照出发前的计划，他们必须在整个队伍休息前达到地图中的第一个山头，那也是行军规定的第一个4小时休息点，如果错过这个机会，他们根本不可能为两个高反患者一个高反不确定何时再次发作者缩短路程。
“我们要抄一段近路才行，这里怎么样？”唐昊指着地图，离出发已有4个小时，他们离计划休息的山头还差得很远。
“斜坡？”孙翔仔细比划了一番距离，“行，而且从这边过去是谷底，他们也容易走一些。”
“教官，我们要抄近路，没问题吧？”唐昊扯着嗓子问掉在最后的孙哲平，见孙哲平做了个OK的手势后便朝着队友们大手一挥，道：“走！跟上我和孙翔，袁柏清你在后面罩着点儿！”
“放心！”袁柏清击掌给自己鼓劲，他跑到刘小别和邹远身边，躲着孙哲平小声问：“还行不行？把背囊里的东西拿出来给我背。”
“你小子别来祸害我俩！”刘小别浮肿的眼睑正在发抖，他开玩笑地一拳砸在袁柏清胸口，笑得勉强又难看，“没事，我们走得动。”
“我也没事，林枫在前面等我。”邹远挥了挥拳头，短短一句话都说得上气不接下气，“都加油！”
孙哲平点上一支烟，他其实听到了袁柏清给刘小别、邹远说的话，作为行军监督，负重作弊一定是要严厉指出的。可每一年的这个时候，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准特种兵们抢过队友的背囊。
在特种大队里，作弊并不是一件令人羞耻的事，比如唐昊孙翔在原定的路线上抄近路，其实也可以算作一种作弊。
9点，天已黑尽，夜视仪中与地图对应的斜坡却分明是一座接近80°的悬崖。
“我操！”孙翔一脚重重揣在崖壁上，细碎的石头发出“磕磕”的声音接连滚落，“他妈的地图怎么回事！”
“侵蚀严重，原始地区地图没有更新。”唐昊闭上眼睛叹气，干涸的喉咙有轻微的哽咽。
“那怎么办？”孙翔在唐昊面前走来走去，他性子急，为了这次意料之外的行军他已经收敛、理智了很多，不再做事不经脑子，不再挺着胸脯逞英雄，可结果呢，他们本以为选了一条更加快捷的路，最终却被一座悬崖拦住去路。
“你别在我面前晃！”唐昊厉声吼孙翔，他的脾气比孙翔还坏，看着这一堵悬崖更是比谁都急。
“你俩别对吼了，不就一座悬崖吗，我们悬崖还爬得少了？”刘小别迈开右腿踩在一块突出的石头上，“走，别哥带你们征服大自然！”
“你别闹！要爬也不是你打头！”唐昊一把将刘小别拽下来，他仰头又往上看了看，多亏了特种大队列装的最新夜视仪，漆黑无光的野外在视野中还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那就你们打头呗……”刘小别退到邹远身边，他耸了耸肩，要不是给高反缠上，他才是拟定的行军尖兵。
“我上，我去挂绳子，你们都在下面等着。”孙翔将背囊扔在地上，蹲下准备掏出绳索等设备。
“来不及，绳索虽然安全，但是我们7人挨个上去的话，根本无法按时赶到第一座山头。”唐昊按了按太阳穴，否定了孙翔的提议。
“你的意思是徒手？”孙翔将唐昊拉到一边，扣着他的后颈恶狠狠地说：“你想想他们，他们现在这状态能徒手？”
“是不能……”唐昊声音说着说着就大了起来，“可时间我们也再耗不起了！”
“耗不起就爬，别啰嗦了。”刘小别拉着邹远走到唐昊和孙翔跟前，“徒手，我俩就跟在你们后面，林枫和袁柏清在后面帮我们，行了吧？”
“说实话，我差不多快坚持不下去了，如果不能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休息点，我……”邹远没有说完，他比刘小别喘得更厉害。按行军要求，队员在到达休息点之前不能进食、喝水，更不能睡觉，他已经顶着高反的痛苦走了6个小时，再拖下去他无法保证自己不会出状况。
“爬吧，我俩保证看好他们。”袁柏清也走上前，跟在他身后的是林枫。
5分钟的思考后，唐昊一言不发地走向悬崖，他向上伸出双手，右腿也抬了起来。孙翔吐了一口唾沫，待唐昊让出第一个着脚点时毫不犹豫地跟上。
孙哲平站在悬崖下的谷底，眼前负重徒手攀登的都是他和张佳乐教出来的优秀攀登手。如果是在平原，如果是在白天，他根本不用为他们的人身安全担心。而现在，他几次张嘴又欲言又止。最后，当邹远身边大块大块的石头突然往下滑时，他才终于没忍住大吼了一句：“注意脚下，不要往后仰！”
没有人作答，每个人都屏住呼吸拼命向上。唐昊爬在最上面，他的每一步都是危险的探路，孙翔紧随其后，无可避免地经常被上方落下的石头击中。过去，二人经常为“你的石头砸到老子脑袋了”而互相大骂，可如今挨了好几次砂石攻击，孙翔都忍着一声不吭。邹远和刘小别在相对安全的中段位置，高原阴冷的夜晚，他俩的额头上却满是豆大的汗水，刘小别有些看不清前方孙翔和唐昊指出的路了，邹远则是紧紧抓在石头上喘气。
“加油！快了！”林枫心脏跳得很快，他察觉到自己的高反症状好像又冒出来了。
“别怕，你们的薄情哥在下面堵着你们！”袁柏清一直盯着上方的刘小别，他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如果刘小别和邹远一个没抓稳掉下去了，他一定会不计一切代价抓住他们。
“没，没事。”刘小别咬着牙往上爬，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他听得见邹远踩上着力点的声音，抬起的手却好像老是够不到夜视仪中的准确位置。
一切都发生在分秒之间，刘小别抓着的石头着力点突然松动，周围的砂石像波浪一般向下垮去，他死命将身体扣在悬崖上，黑夜里看不到的血迹在尖碎的石头上画出惨红的痕迹。
止住他下滑趋势的是袁柏清，然而与其说是“止住”，不如说是靠着一只手将他生生拽住。两人的血在悬崖上就像一道平行线，最终停止在离谷底只有5米的位置。
“小别！”邹远是第一个喊出声来的人，他刚想往后看，头顶上却传来孙翔的喝止——
继续爬！不要回头！
半小时之后，唐昊终于爬上悬崖顶点，他迅速掏出攀登绳绑在一边的大石上，孙翔在悬崖边拉起邹远，林枫也憋着最后的力气撑了下来。
结实的绳子降下，护着刘小别重新爬到悬崖中间位置的袁柏清一手卡着位，一手压在刘小别腰上。刘小别借着袁柏清的保护，不顾满手臂的鲜血紧紧握住麻绳。
7人挨个爬攀登绳的时间耗不起，拉起已经爬了一半路程的两人却花不了多少时间。
当袁柏清也最终爬上悬崖顶时，孙哲平在通讯设备中示意他们先走，他很快就会跟上。
夜间11点，6人终于在奔波了8个小时之后，“顺利”赶到第一座山头的休息点。

第十五章 夜行
孙哲平赶到第一个山头时，停了两个小时的小雨又飘了起来。在用蕨类枝叶搭成的简易帐篷里，邹远正用酒精和碘伏给刘小别的手臂、腿部消毒，他紧紧皱着眉头，刘小别身上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就像划在他自己身上。稍远一点的位置，右臂上缠着厚厚绷带的袁柏清和林枫守着泥坑中的3个头盔——休息点上用弹药箱装好的3小袋大米、6瓶矿泉水、3支火柴是他们两天时间里唯一的补给，再往前走，食物和水源他们就只能自行解决了。
“你们队长哪去了？”孙哲平在临时营地上绕了一圈，哪里都不见唐昊和孙翔的踪迹。
“他们往第二个山头去了。”邹远开始清理刘小别伤得最重的手掌，“走了刚半个小时。”
“不休息？饭都没吃就走？”孙哲平往邹远指着的方向望去，大山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他们是在给我们省时间……”刘小别全身多处划伤，野外医疗条件有限，队友能为他做的仅是暂时消毒。酒精泼洒在伤口上引起阵阵钻心刺痛，可他就像每个早就习惯伤痛的真正特种兵一样若无其事，而说起完全没有得到休息的两个队友，他的眉头才因为心痛紧紧拧了起来，“唐昊和孙翔要利用我们的4个小时休整时间，跑到第二个山头，他们已经计算过了，这两座山刚好可以架60米的牵引绳，用这种方式过去，算上休息和大部队正常行军的时间，我们可以节省约6个小时。”
“而他们要在疲劳和饥饿的状态下走20公里。”邹远在刘小别手上缠绷带，说起唐昊，他的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下雨，从来没走过的高原山路，已经9个小时了却什么都没吃……”
“妈的！”刘小别将刚刚缠好的右手重重一拳砸在地上，整个队伍里，他和邹远是心理负担最重的两人。他一直在想，若不是他俩产生了高原反应，若不是他俩执意要参加行军，袁柏清哪会被连累受伤，孙翔和唐昊哪会空着肚子拿珍贵的4小时休息时间去换20公里山路。
孙哲平没有说话，他找来几张叶子铺在地上席地而坐，不久袁柏清和林枫挖出头盔，两人分一份什么配菜都没有的米饭，剩下一份留给已经不知走到哪里的唐昊和孙翔。
邹远只吃了几口，刘小别几乎没有动，袁柏清强迫他俩再吃一点，林枫却说：“算了，能吃多少吃多少，想给他们多留点也行。”

我居然看完了⋯⋯

第十七章 天路
途中遇蛇的插曲在刚发生时虽没有让任何人腿软，可继续走了一段山路后，唐昊却突然觉得头皮发麻，他们幸好是在白天撞上眼镜王蛇，如果是晚上则后果不堪设想。第三座山头是行军的第二个临时营地，若没有前一天他和孙翔抢来的6个小时，他们将会在天黑之后到达并扎营休息4个小时，随后在夜里下山，朝最后一座山头进发。
错过山头的临时营地，剩下就没有再能睡觉的地方，可如果要在山头休息，之前抢来的6个小时又算什么？
唐昊半眯起眼睛，各种考量在他脑子里横冲直撞，他再次打开地图，目光停留在一条行军路线之外的线条上。
那是从第三座山直接通向第四座山的“捷径”，若选择那条路，队伍有机会在9点天全黑之前抵达终点！
把48小时缩短为30个小时，避过黑夜难以预测的危险，让刘小别和邹远少受高反的折磨，让已经26个小时不眠的自己和孙翔尽快得到休整，让所有人不再靠吞蚯蚓补充体力。唐昊拳头握紧，突如其来的计划让他的心跳速度猛然加快。
在行进到离“捷径”岔路口还剩1公里时，唐昊将想法告诉了队员们，孙翔挥着拳头说好，刘小别和林枫也点了点头，邹远面露难色，可最终选择默许，袁柏清抱着自己受伤的左手，抬头道：“拼了！”
“明白后果吗？”一直以来都没有劝阻过众人的孙哲平终于出声，他指着地图上的“捷径”，严肃道：“知道这条路被叫做什么？”
“刀背山，窄如刀背的山。”唐昊直视孙哲平的眼睛，冷静地补充道：“又叫做天路。”
“没有人提出异议吗？”孙哲平的目光停在几个病号和伤员脸上，“邹远，腿是不是早没力了？刘小别，你那手还能用？袁柏清，独臂能保护好自己和刘小别？孙翔，你手腕好了？”
“好了！”孙翔想都没想张口就来，他根本没把自己当做伤员，而且抄近路省时间是他和唐昊出发前就想好的计划。
“能用。”刘小别看着自己包着纱布的双手，因高反而浮肿的脸上扯出一个苦笑，“我都已经坚持到这里了。”
“我左手还能动！”袁柏清弯了弯自己的左臂，绷带将那里缠成了木乃伊，可绷带下只是皮肉伤，他不可能被“这点小伤”打败。
“腿是没啥力了。”邹远摁着自己的膝盖，他的腿不仅没力，还一阵阵地发麻，“不过我手上还行，走不动了，我就爬过去。”
孙哲平微微皱起眉头，不安第一次涌上他的心，他又看向唐昊，问道：“决定了？”
“只要教官你不反对。”唐昊据枪站起，标准的军姿。
孙哲平苦笑，唐昊已经吃准了他不可能反对，“那么我再重复一次，特种作训允许伤亡。”
“我们一定会平安到达！”孙翔也站起身来，他将95式自动步枪抱在胸前，目光如炬地站在唐昊身边。
“放心吧教官。”邹远笑了笑，他抬起头望嘴唇抿成一条线的孙哲平，道：“我们说好了要一起当特种兵的。”
队伍向天路进发的途中，孙哲平不再说话，他手里握着两板西洋参，准备接近刀背山时让队员们服下。
5点半，天路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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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挨训
空中伞绳出现缠绕，该情况若发生在100米到300米，则情况会非常危急；若在300米以上，因为尚有相对充足的时间，经验丰富的队员能够做出应急机动处理；若在100米以下，尤其是在40米以下，伞绳在缠绕后，降落伞因拉力作用并不会立即失速，所以只要队员应对得当，大多能够顺利脱险。
然而，孙翔与唐昊均是第一次跳伞，伞绳交缠之时，明明还没有骤降，两人的动作便已慌乱变形。不仅如此，由于他俩处在集体伞降的最下方，顶上的4人都目睹了他们两伞缠绕的险情。邹远急得大喊唐昊的名字，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双腿已与地面成垂直状；林枫与袁柏清无意识地调转方向，正确的逆风着陆突然转为有安全隐患的顺风；刘小别瞠目结舌地看着下面，双脚打开了也浑然不知。
韩文清盯着空中“飞得”乱七八糟的菜鸟，迅速从张新杰手上拿过扩音器，他难看的面色带着明晰的狠与隐约的担忧，对空喊话之前，他朝林敬言吼道：“孙翔唐昊交给你。”
林敬朝对韩文清打了个竖拇指的手势以示明白，他向空中高高扬起手，语气中本该有的担心被很好地压制下去，他说：“孙翔，唐昊，注意听我指挥！”
“袁柏清、林枫，立即调整着陆方向，你们现在顺风！”韩文清开始对其余4人做地面指挥，他从来不带伞降训练，可作为大队长，他跳伞的次数甚至超过林敬言。
“孙翔，不要在伞绳里蹬腿，你们现在的朝向垂直于风向，立即转向逆风。”林敬言右手水平往左推，那是正确的逆风着陆方向。
“刘小别，三点并拢，不要看别人的伞，注意上方邻兵。”韩文清双手的袖口挽到小臂上，左手有力的肌肉上有一道不太明显的伤痕。
“唐昊，再往左转一点，和孙翔保持平行，对，并上腿，不要紧张，孙翔，小腿再往上屈，快着地了。”一颗汗珠从额头滑落，林敬言虚着眼睛看唐、孙二人的姿势。
“邹远，小腿给我弯上去，你离刘小别太近，往右拉一拉，避让邻兵！”韩文清用右手做了一个向旁边拨开的手势，并再次高喊道：“袁柏清，转向！”
7米，刘小别和邹远成功拉开彼此的距离，邹远双腿再次弯曲，刘小别亦并拢两脚。
6米，林枫成功转向逆风，袁柏清却拽着操纵杆只转到一半。
5米，缠在一起的两具主伞加速下降，幸而孙翔和唐昊已经一上一下在水平方向做好着陆的准备。
3米，所有人的心跳都加快了，耳边呼呼的风声让他们听不大清楚韩文清和林敬言的喊话。
2米，1米！

唐昊和孙翔先后触地，逆风、并腿，标准的着陆姿势，最后时刻林敬言提醒要大幅度曲腿，这最大程度地减少了他们失速坠地给腿部带来的冲击。
随后，袁柏清在没有完全调整好方向的情况下着陆，扑面而来的巨大伞衣立即将他埋在砂石地上。
接着，林枫、刘小别、邹远先后着陆，林枫没有站稳，落地后被伞绳拉扯着向后倒，刘小别和邹远则一个向前扑一个往侧边趴。
所幸，这些狼狈的动作并非是伞降失败的证明。
孙翔坐在一堆伞绳上，一直没缓过气来，他眼睛通红，两个手死死抓着身下的绳子，空中30米交缠的瞬间对他来说就像梦魇，那时他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完了，我要害死唐昊了。
唐昊也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只是他比孙翔先清醒过来。他朝孙翔伸出手，膝盖拖着身子挪动的时候腿上传来阵阵疼痛，他发出“嘶”的吃痛声，表情也很是难看，他的嘴张着，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
韩文清和林敬言在原地脱下伞具，前者没有走动的意思，后者已经迈开步子跑向队员们。刘小别和邹远相互帮忙解开伞具，看到唐昊和孙翔已经坐起来便松了口气。袁柏清艰难地从伞衣中爬出来，满脸都是丢人的红，林枫拍着身上的灰，解开伞具来拉他，二人讨论起那小小的伞降事故，得出唐昊这会儿一定想把孙翔摁在地上狂揍一通的结论。
可是，事实却并非如此。
孙翔盯着唐昊，愧疚又害怕的表情就像要哭出来似的。唐昊一言不发地抱住他的肩头，两个灰头土脸的菜鸟“惺惺相惜”，当众人都围过来时，唐昊才悠悠地叹了一声：还好你没事。
第一跳如同被捶了当头一棒，准特种兵们在列队时都有些抬不起头，林敬言在一旁看着他们，他不打算训话，反正要说的韩文清都会说。
“伞降必须注意避让邻兵，上机前一定要量体重，你们量了没？”韩文清站在唐昊和孙翔面前，老虎发威的模样。
“报告首长，量了！”孙翔目视前方，回答得底气不足，“他，他比我重1斤。”
“哼。”韩文清眼刀刮过二人，手上拿着的伞兵头盔一下下捶在孙翔胸口：“今天是在30米缠上，如果是在100米以上，后果你自己去想！”
“还有你，为什么不听地面指挥？耳朵聋了吗？脑子反应不过来？啊？”训完孙翔训唐昊，韩文清眉头皱得更厉害，当时两个伞有缠在一起的趋势时，唐昊如果听张新杰的指挥拉操纵杆，“叠伞”的险情就完全能够被避免。
“是！”唐昊无话可说，他不打算为自己辩解，脸还和韩文清一样黑。
“是？是什么，是聋子？”韩文清嘴角一抽，表情将笑未笑。
“报告首长，不是！”唐昊瞪着韩文清，虽心里发虚，嘴上却依旧强硬，“我不是聋子！”
“不是聋子你不听命令？”韩文清捏住唐昊的下巴，语气带着些威胁，“27军的唐昊是吧。”
“是！”唐昊梗着脖子，瞪着韩文清的模样像个死不服输的倔强小男孩。
“呵呵，行，下次再不听地面指挥，你这双腿……”韩文清单手狠狠拍在唐昊的大腿上，他就像一头发现好玩猎物的猛虎，獠牙已经露出，却又舍不得马上将对方吃掉，“摔不断，老子给你打断！”
唐昊脊柱发麻，背上一阵阵冷汗往下冲，他拼命稳住呼吸与心跳，还杵在那儿和韩文清对瞪。
“听明白了没？”看着唐昊的样子，韩文清心里好笑，张嘴却又是老虎咆哮。
“报告首长，听明白了！”唐昊被吼得闪了气，他深呼吸一口大声回应，中途还因为激动喊破了音。
“听明白了没用。”韩文清后退两步，从孙翔依次看到邹远，准特种兵们个个鼓着一张倔强的脸，这种表情他见得多了去了。
沉默片刻，没人说话，没人敢说话，四中队的干部们笔直站在韩文清身后，个个表情尴尬，还有人翻了个白眼，心中无语道：早知道就不他妈跟着来凑热闹了……
四中队队长用胳膊肘捅了林敬言一下，林敬言耸耸肩，反正隔一两年大队长就要在第一次伞降上发发飙，他还能不习惯吗。
“听明白了没用。”韩文清两手都揣在裤袋里，将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要身体给我记住才行，背上伞具，就地30公里冲刺，有没有问题？”
“没有！”6个声音整齐划一，准特种兵们其实很想说“首长，我们有问题，我们现在腿软”，这可不是普通的30公里，30公里负重冲刺啊，孙哲平和张佳乐的“魔鬼训练”都只搞过一次！
“林敬言！”韩文清似乎并不满意，他突然喊到林敬言的名字，后者早就做好心理准备迈步上前。
“你也跑。”韩文清不讲道理，林敬言眼里却仍有笑意，吃了炸药的猛虎又转向准特种兵们，恶狠狠道：“你们教官带头跑，谁跑不好，谁下次再给我出状况，你们罚什么，他加倍，听明白了没！”
“明白！”愤怒的吼声震天响，四中队的队员们心中吐槽：又来这一手，也就林队配合你……
30公里负重冲刺，每个队员都跑得格外卖力，第一次伞降后腿软不假，可3个月的体力耐力特训也不是吹的，在云南的原始森林和西藏的高原林地都折腾过了，河北平原的一马平川根本算不得什么。
林敬言听从命令跑在最前面，身后的小家伙们个个跑出阵阵杀气，唐昊和孙翔甚至带头喊起整齐的号子。他不经意地勾起嘴角，心知韩文清简单粗暴的惩罚已经起到作用。

全程跑完，没有休息立即整队，韩文清已经脱掉迷彩上衣，只穿一件黑色的作训t恤。他在队伍前方来回踱步，不远处的营帐边已经炊烟屡屡。
“中午能赶回去吗？”四中队队列中窃窃私语。
“留在这里吃啊。”林敬言满身是汗，神情却并不疲惫。
“下午还有训练呢，你想我们再陪你们跳一次啊？”四中队队长连忙摆手，“老子肚子饿。”
“快了，你们回营地能赶上饭点。”张新杰不知何时也加入讨论，他一表态，众人便放了心。
“那你们大概赶不上了。”四中队队长看看表，直升机回去正好，“猎鹰”速度再快也差一截。
“没事。”张新杰满不在乎，他一直看着韩文清的背影。
“吔~~~”队列中发出一阵轻微的咋舌，特种精英们的眼神里都是“懂的，懂的，我们大家都懂的。”
“10天时间，你们向下一个阵地转移之前，我还会来看一次，如果到时候还像今天这样……”韩文清没有说完，他特意看了唐昊一眼，这家伙还瞪着他，而且比之前瞪得还有气势。
“报告首长，我们一定跳好！”说话的是孙翔，极耗体力的负重长跑让他嗓子沙哑，可此时他脸上的表情竟有了不输唐昊的固执。
“跳不好，叶修也不会放过你。”韩文清清楚他手下每个队员的底细，更是明白孙翔是昔日战友当崽子来护着的一块宝，他顿了顿，又吼道：“你们呢！”
“报告首长，一定跳好！”年轻的面孔，严肃的表情，洪亮的声音，整齐的回答。
“好。”韩文清点点头，他转过身，身后一帮说小话的手下立即站好，他看了看张新杰，随机对众人道：“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