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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隐约还记得入府的那日，牙婆子领了许许多多的女子进来，最后剩下的却没有几个，只是我们这些剩下的，却都没有到正经主子跟前伺候，只有我，只有我到了十小姐身旁，却也只是个外院伺候的，我知道这样一辈子我都只是个丫鬟，往后好一点也不过是配个小子，若是差一点便兴许就这样一辈子，我是不甘心的，可我求不得别人，是故只能求自己。
我一直注意着府里的人，我在等一个时机，或者说等一个人，他能将我带出这样的死循环里头，一直到今日听那些闲言碎语，始知那五爷身旁缺人，或者说需要个懂事的丫鬟。不是什么上好的锦缎，却能穿出女子的身线，原本就精致的面容，将衣服衬托的凭白多出几分大气来，只知晓那人会出现在花园，便也就算准了时间，将手里的事情做完，便在花园里候着，瞧了人进来，原本是倚在那蔷薇花畔，想着事情，手不由得一抖，便一根刺扎在了指尖，血顺着流下来，却顾不得的冲着人福身，忍着疼。
：“奴才云苏给五爷请安，五爷金安！”
@穆克图仲景

（ 蝼蝈鸣，五日蚯蚓出，五日王瓜生。立夏将至，院子里冒头的花草悉数长成该有的模样。昨夜骤雨淅沥至子时方歇，我与澜清的棋局亦到子时才算罢休。棋局易解而命局难破，我能执子落地，怕却是不能将澜清稳妥安放。）
（ 用过早膳后遣澜清回去歇着，兀自往舒白那里去，经园子时就瞧见矮丛中蔷薇初绽。蔷薇所寓最是吉利，男女婚嫁断是少不了几瓣蔷薇做媒。昨日微雨将原本粉嫩的蔷薇变得红润氲透，倒了多了几分媚态。拾步往前，便听见有人请安问好。）
（ 目光触及，虽略微低着的头仍可见秀气的模样，衣裳亦不是姑娘们使的名贵料子，却有股子说不出的劲儿。澜清算是下人里极为伶俐清秀的，而眼前这个倒是比澜清多了几分沉静。正准备折步离去时，余光瞥见她那葱管似的手指在流着血，顺着指甲，虽不是什么大伤口，但在那白皙的指头上却格外刺目。）
：手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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葱白的玉指上缀着鲜红，想不到那血便顺着指尖滴落下来，原本鲜艳的蔷薇花上如泣血一般，因方才收回手指而划出了一条血线，抿了唇却是不卑不亢的模样，较一般的下人更多了几分傲气，却又没有小姐的娇生惯养，微微抬眸瞧着对面的人，未曾急着开口，剪水秋眸却透着说不出的情谊，不是直勾勾的撩人，反而是带着含蓄的情愫。
不曾见惯什么男子，是故他已经是我眼中俊朗的，一双眼光如聚，两弯眉浑如刷漆，心中便已经给自己的未来择了一条路，只是却也要摸清对方的心性，有时候切不可操之过急，片刻打量过后却垂下臻首，身子也堪堪的往后退了一步，仿若胆怯话语却又叫人听了沉稳。
：“叫蔷薇花刺了一下，不碍事，做下人的这些伤算不得什么。”
能让他止步关注到我，已经是最好的结果，虽然该乘胜追击，却也不能急于求成，否则偷鸡不成蚀把米不是我唐水苏的性格，话语落便有弯起好看的眉眼，不得不说我的娘亲给了我一个很好的底子，便是一颦一笑都带着魅。

（ 垂首低眸，在穆克图府上见过太多这样的奴才，主子面前向来没有抬头的下人，但她片刻中抬起的眼眸却像是有波水在眼底荡漾。微风拂过撩起她在肩头的青丝，刚准备往前走一步，却见她稍后退了小步。话语落在耳中，缓和着周遭柔和的阳光及蔷薇香，原本该是不痛不痒的话此刻却显得如此惹人心疼。）
（ 两手背在身后，用篦子梳理规整的辫子妥帖的垂在背上。忽有鸟雀从身边掠过，带着悦耳的叫声打破此时的寂静。拿出前几日澜清给我绣的帕子，白绢一角针脚细密的绣着青竹三两株，简单而生动。伸手将帕子递给眼前的人儿，道。）
：拿着吧。
（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故而平日里对下人的怜惜少之又少，他们有他们的命，不好也怨不得旁人。只那日同澜清对弈后，总觉得这些如花儿的姑娘不该就这么荒废了大好的年纪。只是我鞭长莫及，替澜清执子翻盘已然是勉力而行，于旁人再做不了任何。）
：你是哪个院里的？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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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牙婆子还是府里教导的嬷嬷都说，见着主子是抬不起头的，更加不应当与主子对视，那是下人不该有的姿态，下人便该有下人的样子，可我总还记得我的年幼，是故没被养成那样乖巧听话的模样，然而却又不是没有脑子的。
臻首低垂轻易地瞧见他手中的帕子，抿了唇却没有立刻接过，总是这样要想一想，微风吹拂带过的是蔷薇花的香气，常有人忘了它带着刺儿，那上头的青竹点点，清幽宁静，却不是我素日会用的样式，许是因为那青竹的气质不是我能有的，有些人生来便是好命，而我生来便没有那样的命运，所以我只能依靠着自己一点点改变这该死的宿命，仿若想了许久，葱白的手指才微微抬起接过，依旧是那般温温和和的，却带着感激。
：“这——，谢谢五爷关心。”
接过帕子便在他面前拭去指尖的鲜血，而后用帕子轻轻地将手指圈了起来，或许只有信赖时才能如此这般，不知他会不会言及我的出处，在听到他问及的时候眼角不露痕迹的带了一丝笑意，只是抬首却又敛去，便是最不好过的时候却也宛若朝霞。
：“奴才唐水苏，是十格格外院伺候的下人，十格格身旁的人要些蔷薇花瓣，才使了奴才来这里。”

（ 待她接过帕子，眼瞧着她将其缠绕在葱指间。再闻她口中所言，竟是舒白院里的人。穆克图府上奴才不计其数，能记住名字模样的本是寥寥，但舒白那里我是常去的，屋里几个贴身的丫鬟我多半是认识的，而对于眼巴前儿的却是没有丝毫印象。细想来，许是进府不久在外屋伺候的。）
（ 微微点头算是应承下了她的话，余光微瞥，扫过矮丛中的蔷薇朵朵。蜂舞蝶浪，每每到了这样的节气，园子里总是这样热闹的。奈何，好景总难长。）
（ 从她身旁走过，径自要往舒白的院子里去。前段日子送了舒白几尾红鲤，说是红鲤长的不错，那丫头便遣了奴才来请我去看。这下子，倒是耽搁了些时间。）

（ 从她身侧越过去，拾步往园外走，将将要迈出去的功夫儿就听见身后一声。循声回望，只瞧见她跌坐在地上，整个身子尽数压在了蔷薇的细刺上。回身两个快步走到她身旁，蹲下身子，一膝磕在地上一膝弯着。左手抬起她的脚，右手两指轻轻按在她的脚踝上，尚未用力，就听见她到吸了口气。）
（ 眉头皱的紧，起身往前挪了几步，一手托着她的背，一手勾在她膝盖弯曲处，打横将她抱起来。扎在她后背的蔷薇刺隔着两层衣缎仍能有微弱的触觉，将她抱到凉亭内，将其轻放在石凳上。）
（ 将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将她手心里扎的蔷薇刺细细的摘出来，每一下怕都是疼到心里去。只几下的功夫，就见她手心里满满的血点儿，映衬之下，她本就白皙的柔荑愈发苍白。）
：待会儿我遣小厮去寻个郎中给你看脚，你身后还扎了不少刺，我不便给你处理，你且先忍着，我去舒白那里给你找几个人过来。
（ 方要走，只觉得袖口被她拉住，低头看见她眼泪汪汪的模样，心下顿生了几分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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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搂进怀中，手指触到脚踝的时候一阵钻心的疼，眼泪便已经顺着眼眶和脸颊落下来，闷闷的倒吸一口冷气拉住他的手不叫他再摁，这疼比起平日嬷嬷教导的时候落在身上的棍子还要疼，也算是能忍的性子，此刻却并不打算忍下所有的疼，若是换不来他的心疼，所有的一切便都是白费。
：“不要——，好疼啊！”
抬眸对上他紧缩的眉心，便又咬住了唇，直到被他打横抱起来，或许是因为他小心翼翼的避开自己手上与背上的伤口，对他反倒是多了几分喜欢来，只是却不宜表露太多，只是双手环上了他的脖颈，整个人蜷缩在他的怀中如同可怜的婴儿一般。
在石凳上坐下来，脚却不敢落地，只要碰到便是一阵一阵的疼，白皙的柔荑此刻也失了干净，他却仍旧耐心的将手掌心上扎进去的刺挑出来，只是满掌都混杂着血水，一直咬着唇不让自己叫出声来，闷闷的一声声隐忍。却在听了他的话之后晓得他要走，下意识的便伸手拉住他，却也将手臂露出了半截，那些被嬷嬷教导时留下的伤便全都露了出来。
：“不要，别叫嬷嬷们知晓了，奴才求求您，奴才没事。”
说话间却瞧见露出来的手臂便下意识的要藏起来，另一只手去拉袖子，衣服上也蹭上了不少的血迹，露出的伤口越发多起来，却还是固执的要将手臂隐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