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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啦,喜欢看文的朋友看过来。


1楼2016-05-09 17:49回复
    上邪
    演唱:小曲儿
    【歌词】
    你嫁衣如火灼伤了天涯,
    从此残阳烙我心上如朱砂。
    都说你眼中开倾世桃花,
    却如何一夕桃花雨下。
    问谁能借我回眸一眼,
    去逆流回溯遥迢的流年,
    循着你为我轻咏的《上邪》,
    再去见你一面。
    在那远去的旧年,
    我笑你轻许了姻缘。
    是你用尽一生吟咏《上邪》,
    而我转身轻负你如花美眷。
    那一年的长安飞花漫天,
    我听见塞外春风泣血。
    轻嗅风中血似酒浓烈,
    耳边兵戈之声吞噬旷野,
    火光里飞回的雁也呜咽,
    哭声传去多远。
    那首你诵的《上邪》,
    从此我再听不真切。
    敌不过的哪是似水流年,
    江山早为你我说定了永别。
    于是你把名字 刻入史笺,
    换我把你刻在我坟前。
    飞花又散落在这个季节,
    而你嫁衣比飞花还要艳烈,
    你启唇似又要咏遍《上邪》,
    说的却是:“我愿与君绝。”
    注:
    《上邪》: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3楼2016-05-09 17: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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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不素很棒呀~要是我也能写滴辣么好就好了。QAQ


      5楼2016-05-09 1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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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啦啦,接下来的素七夜谈,也超赞呢
        因为字数比较多,所以偶就分开来发了~


        6楼2016-05-09 1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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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夜谈』 作者:十四阙
          本系列共有7篇,全是不吓人的古代鬼故事。
          也许,我们所最终期盼着幸福的终结模式,不过是和心爱的人长厢厮守,朝朝夕夕。
          滴水成冰的战场上,一衣之恩,便足以令我铭记千年。
          可是谁知,原来我早该遇见你,在我最风光也最悲伤的时候。
          有狐绥绥,在彼淇梁。心之忧矣,之子无裳。
          一《朝夕》


          7楼2016-05-09 1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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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名字叫小朝。
            是船王世家柳家的丫鬟。
            我住在这片断壁残垣里,给小姐守灵。
            她死了整整一年了,西园已成废墟,被所有人遗忘。
            我扫着庭中落叶,外面春雨凄绵,天渐渐的暗下去,没有人来点灯,西园一片昏黑。
            在那样的昏黑中,前方却出现了一点光亮,走近了,原来是有人提着灯笼,从断墙处进来。
            我定定地看着来人,他的面容在阴影中看不清晰,只有掌灯的一只手,修美如玉。他身上传来一种久违了的熟悉的味道,那味道让人很安心。
            他走到我面前,吃了一惊,似乎也没想到,此地还会有人。然后问我:“你是谁?”
            “我的名字叫小朝。是船王世家柳家的丫鬟。”
            “你是柳家的丫鬟?”来人更为震惊,一把将我攥到灯前,细细打量。我抬头,看见他的一双眸子,在黯淡的阴影里亮如晨星。
            “你怎么会在这里?”
            “给小姐守灵。”
            “怎么可能……”那人喃喃,复咄咄,“柳家一年前就举家迁往杭州了,连带着夕……的棺木一起,怎么可能还留下一人在这里守什么所谓的灵?”
            我大吃一惊,大脑顷刻空白,眼前的一切就像荡漾在水里的影子,巨石落下,涟漪骤起,紊乱成一片——
            难怪这么久来,我一个人都看不见……
            难怪没有人给我送饭送水,没有人对我嘘寒问暖……
            难怪廊前尘灰,怎么扫也扫不完……
            我再转身,看着破败残缺的屋梁,看着野蔓横生的庭院,看着这个没有烛火也没有食物的废墟,怔怔地想着我这么久来都是如何生活的,这样的地方,怎么可能住人?
            那人再攥我手,逼问道:“你究竟是谁?”
            “我的名字叫小朝,我是船王世家柳家的丫鬟,我在这给小姐守灵……”我想我就快哭出来了,也许已经哭出来了,因为我的声音抖的那么厉害,连自己听了都害怕。身体再也承受不了那种撕心裂肺般的压力,我一把推开来人,将他的灯笼打翻在地,然后冲出去。
            我开始拼命奔跑。
            想着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又为什么会对小姐的事情如此清晰。身后脚步声紧随而至,那人不肯放过我,跟了上来。
            最后,湿漉漉的双手将我紧紧扣在身前,有一个声音,仿佛从很遥远的地底升起来,念着一个我听了千万回、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名字——
            “柳夕……”
            混沌世界,仿佛因这两个字而逐渐清明,朗朗乾坤因这两个字而重归正位,我在一双亮的能照出世间万物的眼瞳中,看见了自己——
            梳的很整齐很细致的头发,上面簪满了红色珠花,身上,衣裙鲜红,用金线绣着龙凤呈详,我的眼睛很大,鼻子很高,嘴巴很小……却是,一片焦黑。
            我伸出颤抖的手指,抚摩自己的脸,摸的很轻也很慢。
            眼睛的主人低低一笑,恍若叹息,“丑丫头,真的是你。”
            “你是谁……”
            这个藏在暗影里看不清楚的人究竟是谁?
            这个身上有我熟悉的味道的人究竟是谁?
            这个用我最忌讳的称呼在呼唤我的人,究竟是谁?
            是谁?是谁?你是谁?
            “你不认识我了?真的不认识我了?”他重新点起灯笼,将灯举到脸旁,明黄色的光映着他的脸,他的眉太浓,他的眼太厉,他的鼻太高,他的唇太薄,他的轮廓太过深邃他的气质太过狂野——
            他从来都不及沈言美。
            可是,可是,可是啊……
            我怔怔地望着这张脸,却泪流满面。
            我终于想起了他的名字。
            那个名字,在三月初六那天,从另一人口中说出来,用一种绝对执著的语气。
            那个人说:“我怀了沈诺的孩子,所以,柳小姐,请你行行好,把沈诺让给我。求你了……”
            名动京都的绝色名妓,跪在我面前,揪住我的裙摆泣道:“柳小姐,你和沈二公子才是般配的一对璧人,为什么你不嫁他,偏偏要嫁沈诺?难道你不知道吗,沈诺不愿娶你……”
            沈诺不愿娶你。
            六个字,透心之凉。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根本是从齿缝间逼出去的:“你如何知道他不愿娶我?”
            小月亮笑,笑容里有刮骨剔刀般的残忍,“他若喜欢你,又怎会与我相交,并让我有了孩子?”
            我看见那把刀将我的血肉割开,看见鲜血淋漓,看见满目疮痍,看见我和他的一十七年……并最终,看见了我的结局。
            那一夜,我看见满室鲜红。


            11楼2016-05-09 1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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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生前的名字叫柳夕,死后叫小朝。
              我和另一只鬼,一起住在西园里。
              如此,年年岁岁,朝朝夕夕。


              13楼2016-05-09 1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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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破城》

                我在城门前久久徘徊。
                太阳一点点地沉了下去,黄昏的余晖映得五丈高的城门呈现出破败的暗红,残痕累累,而把守的士兵也大多神情麻木、满面倦容。
                这座坐落在边关重镇的燕城,在被氏国大军围困了整整两个月后,终被击破。
                氏国三皇子颜烁接手此地,以安抚为主,下令休养生息。
                而我却在城门前,望着一墙之隔的故土,泪湿衣襟。
                城破了,家毁了,我,回不去了……
                我看见父亲的头颅,在城墙上挂了七天七夜,因为他率领将士拼死抵抗,因为他誓死不肯投降,因此,氏军在破城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割下他的头颅,以儆效尤。
                我看见母亲的鲜血在城门上流淌,将原本木色的大门染成猩红,父亲一死,她便以身殉节,追随夫君仙去。
                我还看见我的哥哥,颤抖地举着降书跪在颜烁马前,他的懦弱毁了他自己也毁了全家,百年童氏,成了国之罪人。
                宛大的天地,而今,只剩下了我一人。
                我徘徊在城门之外,想着怎么才能进去,在此过程中,我问了一个又一个路人:“可不可以带我进城?”
                他们大多都没有理睬我,径自从我身边走过。偶有两三个停下脚步,却是看着我摇头轻叹。
                世情冷暖如斯。
                我正在黯然神伤,有一道影子覆了过来,抬眸,看见一个男人。
                白衣,黑发,黑瞳。
                无比简单的色彩,却在他身上构筑成难言的一种优雅。
                他望着我所在的方向,眼眸中有淡淡的唏嘘,然后看见我,微微一愕。
                我问,可不可以带我进城。
                他沉吟片刻,点头道:“跟我来。”
                于是我便跟着他进了城。
                他背着一把竖琴,琴弦在黯淡的夜幕中散发着浅浅银辉,像月光一样。
                守城的士兵本欲拦阻,但在看见这把竖琴后面色顿变,恭敬而拘谨地让路放行。
                我抢在他前,踉跄先行,一路过去,满目疮痍。
                这座原本地属西国、素有明珠之称的燕城,被战火摧毁了的,不仅仅只是城墙,殉难了的,不仅仅只是六千名士兵,还有千年文化,百年富足,和廿年祥宁。
                且看家家挂白纱,户户添新坟,多少妻离子散,多少家破人亡……就为了成全几个人的权力野心、千秋霸业。
                氏国,不报此仇,我不为人!


                14楼2016-05-09 1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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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街的尽头是我家。
                  白玉石阶层层叠上,两具铜制人首司晨灵兽屹立在朱门前,门上匾额更是以整块的琉璃雕刻而成,由先帝亲笔御书,恩赐定国之名。
                  我的父亲,便是定国将军童靖,受封燕城。
                  童氏满族风光一时无人可及,又有谁知,最后竟落得这般下场……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门上牌匾已焕然一新,金漆大字在华灯初起中格外分明——颜府。
                  我怔怔地望着那个颜字,感到一种深深的绝望。
                  身后,白衣人道:“你……要找的地方就是这里?”
                  我点头,复又摇头。
                  他打量着我若有所思。便在这时,府门突开,一管家匆匆奔出,对着他躬身行礼,“先生可算来了,快请进!”
                  我这才知道,原来他的目的地也是这里,他是谁?
                  管家边领路边道:“三殿下已经等了很久,吩咐说只要先生一到,就立刻去见他。”
                  “殿下现在如何了?”
                  “殿下的伤始终不见好转,这几日更是咳嗽不止,请了好些个大夫来,全都束手无策。”
                  “饮食如何?”
                  “每日仅能喝三两白粥,已经瘦的不成人形,把我们都给担心坏了……先生,这边请。”管家绕进拱门,我的心顿时为之收紧。
                  临湖水榭,掩映在碧树琼花间,红栏绿板,曲廊回旋,好一派神仙住所。
                  扶栏上挂着八十一颗铃铛,窗棂上绣着七十二朵卷心莲……我对此地是如此熟悉,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香闺变成了敌主的行宫!
                  管家打开房门,通禀道:“殿下,先生到了。”
                  一阵咳嗽声回应了他的话,管家连忙转身请我们入内。
                  进得门去,但见屋内摆设如旧,丝毫未有变动,我不禁微微诧异。而描龙绣凤的象牙榻上,静静地坐躺着一个人。
                  虽是初见,但我知道,他便是颜烁。
                  以骁勇善战、铁血无情名扬四国的颜烁。
                  被认为是氏国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三皇子颜烁。
                  以及……害我父亲战死害我母亲自尽害我兄长成了众人笑柄的颜烁!
                  此刻,他离我只有五步之遥,脸色苍白,气息荏弱。若我扑将上前,是否能在护卫赶到前掐死他?
                  我想我的表情肯定变得很可怕,因为白衣人突然转过头来,惊诧地看了我一眼。
                  我连忙垂下眉睫,时机未到,不可轻举妄动,机会只有一次,须一击必中才行。
                  白衣人走至榻前,为颜烁搭脉,又翻起他的眼皮看了片刻。管家道:“先生,如何?”
                  白衣人沉吟半晌,起身道:“我虽有心相救,奈何殿下不肯配合。”
                  管家大惊,“什么?先生的意思是,是殿下自己不想好起来?”
                  “我开一方子,你先让他服下,静观几天,再做打算。”白衣人走到书案旁,不见纸笔,我忍不住道:“在第三个抽屉中。”
                  他打开抽屉,鸡矩笔、无心散卓笔与竹丝笔排放地整整齐齐,更有象牙莲藕笔舔,乍一取出,映得整张书桌都为之一亮。
                  白衣人赞道:“好笔!好砚!”
                  “童家的小姐自小才名远扬,写得一手好字,童靖宠她有如至宝,什么好的都搜来给她。”管家说的轻巧,我却心中一酸。
                  白衣人未加置评,提笔开了药方。管家唤进几名家仆,命她们去煎药,又为他安置客房。不知为何,他们对于我的出现只字不提,似乎完全将我看成了白衣人的家眷,也不为我另辟房间。
                  “先生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请跟我来。”管家开门带路,我跟着白衣人走出去,刚跨过门槛,忽听一声音自后传来:“童童……”
                  我大骇,转身惊望,却是颜烁在梦中呓语。


                  15楼2016-05-09 1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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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童童。
                    是定国将军童靖的独女,自小父母珍爱如明珠。我在深闺中养到十二岁,有次踏青时误将诗稿落下,被太学府的先生捡到,惊为天人,自那以后才名远扬。
                    十五岁时我认识了青子,他是马夫从外面拣来的孤儿,跟着马夫帮我喂马,他很聪明,知道很多外面的事情,一边教我骑马一边说给我听。
                    风轻轻的吹,马慢慢的走,阳光洒在他浅茶色的头发上,像缎子一样柔软。
                    我爱上那个头发柔软的少年,为此父亲大发雷霆,母亲看着我抹泪,“门不当户不对的,怎么行呢?”
                    我不管。我对母亲说,若是你们不肯,我就跟他私奔去,到时候传了出去,你们说说看,究竟是招个穷小子当入门女婿难听,还是女儿跟个野小子私奔了难听?
                    我是从小娇宠惯了的公主,说一不二,而且父母向来对我百依百顺,我以为闹一闹,吓一吓,这次也会有求必应的……
                    我一直一直那么坚信着,直到有一天,我发现再也看不见青子。
                    他去哪了?
                    为什么不见了?
                    马厮内,红马依旧,但那个帮我牵马喂马的少年,去哪了?
                    我找啊找,怎么找都找不到,直到无意中路过嫂嫂的房间,听见她对哥哥说:“公公把青子给打死了,若是童童知道了,该有多伤心啊。”
                    哥哥不以为然,“她也就是一时的小姐脾性,不让她要,她非要,放心吧,童童不可能真喜欢那小子的,等时间过去了,兴趣也就淡了。”
                    我在门外犹如五雷轰顶,一时间天旋地转,看不清风景。后面的话就再也没听到。我呆呆的走回自己房间,呆呆的躺到床上,又呆呆的闭上眼睛。
                    整个过程里,没有声音,没有想法,更没有眼泪。
                    我以为我会大哭大闹,冲到父亲面前问他为什么要那么残忍,我以为我会痛不欲生,后来才知道,原来,我也可以那么麻木,麻木到,装作从来不知道那件事情,也从没认识过一个叫青子的少年,继续行尸走肉般的活下去。
                    而此刻,青子的脸在半空中浮现,丰润的嘴唇开开合合,一声声,唤的都是——
                    童童。


                    17楼2016-05-09 1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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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坐在婆娑梅下。
                      这里是我和青子的定情之处。像所有的情人一样,我们发誓要永远在一起。可是,当父亲打死他时,我不但没能拦阻,甚至假装自己不知道,连声委屈都没能替他哭诉。
                      我知道他的尸骨就埋在树下,连树也不忍心吸食那样一个少年的血肉,所以选择了枯萎,更何况是人?
                      我抱住树,忍不住放声痛哭。
                      一声音忽然问我:“谁在哭?”
                      我扭转头,便又看见了小兰。然而这一次,她只有一个人,她的那些婢女们哪去了?她刚看过了颜烁,为什么不回自己的住所,反而跑来了这里?
                      我连忙躲于树后,她找不到人,便又朝前走去,前面是个小小的屋子,那里曾是母亲吃斋念佛的地方。她为什么要来这里?我偷偷跟上前去,见她进了佛堂后,跪在白玉脂观音像前,模样非常虔诚。
                      “观音菩萨在上,请保佑三殿下能平安度过此劫……”
                      贱人!童家养你一十八年,竟不及敌主的一个妾室身份!
                      “三殿下是个好人,他如能好起来,我愿吃斋念佛,长伴灯前。”
                      我一震,想不到小兰竟对颜烁用情如此之深。她可是在颜烁向我提亲之时便与他有了私情?为什么?为什么?若我先前看见的幻境属实,他可是我的未婚夫婿啊,小兰啊小兰,你竟然觊觎我的未婚夫婿……我紧紧抓住门柱,气得全身都开始发抖,而就在那时,我从她嘴中听见了熟悉的称呼……
                      “小姐,你……不会怪我吧?”
                      小兰说话有很明显的苏杭口音,婉转如莺。她唤起小姐二字时,比旁人都要好听,我一度最爱她用软绵绵的嗓音唤我小姐,而今再听这二字,却是字字钻心。
                      “小姐,我知道你恨颜烁,恨他领兵攻打燕城,但是小姐,三殿下也是没有办法的,他是氏国的皇子,氏燕决裂,燕城成了必争之地,若今日败的不是燕而是氏,结局也同样是生灵涂炭……”
                      狡辩狡辩狡辩!我不要听!
                      “小姐,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可是……我也真的是没有办法……”小兰说到这里,声近哽咽,垂首抚摸着自己的腹部,表情凄婉,“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孩子,我肯定也追随大家去了……小姐,我是个懦弱的人,但是,为了这个孩子,我一定要坚强的活下去。小姐,孩子的名字叫念童好不好?”
                      什么?你背叛了我不算,竟然还要让你的孩子来羞辱我么?
                      一十八年!一十八年来,我们朝夕相对,我竟不知你心狠至此!
                      我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地离开佛堂,周遭的风景在我眼前淡化绵逝,我看见自己十八年来的种种,全都跟这风景一样,变得好不真实。
                      我为什么回来?
                      为什么在经历了亲眼目睹父母惨死的悲剧之后仍不肯罢休,要让这故园故人再狠狠伤我一次?
                      童童,你为什么回来?
                      啊,是了,我回来是为了复仇的。那么,我还在等什么?
                      我直直闯入水榭,无人相拦,纱帘飘飘中,颜烁在安睡。
                      我伸出手,正要搭住他脖子的一瞬间,他突然睁眼,望着我,淡淡一笑:“童童。”
                      仿佛是宿命轮回中吟唱过千年的魔咒,我的双手顿时僵在空中,再不能动弹。
                      “童童,我就知道,你会来看我的……”他笑,眼眸里依稀有泪光闪动,“你这么恨我,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地饶了我?”
                      我望定他,木不能言。
                      他忽的对我伸出手来,“童童,让我看看你,走近一点,让我好好的看看你……”
                      我呆立着一动不动,任由他的手拢上我发:“童童,你的头破了,头发上全部是血……童童,你是在哭吗?童童,你怪我没有及时赶到么?对不起,童童我来晚了……”
                      为什么他说的话我听不懂?
                      为什么这个人脸上会有这么温柔的表情,温柔的让我想起先前的幻境,漫天飘舞的桃花,林中玉冠锦服的少年,信誓旦旦的说要娶我为妻。可是,不该是他……不该是颜烁啊……
                      我喜欢的人明明是青子!
                      一想到青子,我心头恨意顿起,双手顿时恢复了力气,一把扣下去狠狠掐住他的脖子。颜烁的眼睛顿时瞪至最大,他张开嘴巴,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他挣扎,却被我紧紧压住。
                      死吧死吧死吧!
                      正在这时,一道白光闪过,我觉得背上一片冰凉。
                      再回头,看见白衣人站在门口,用他的竖琴正对着我,脸上的表情非常复杂。
                      “果然是你。”他如是说。


                      19楼2016-05-09 1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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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脚步声自远而近。
                        回眸,白衣人负手,对我淡淡一笑。
                        “你是谁?”
                        “大夫。”停一停,补充,“不仅医人,也医鬼。”
                        我忍不住莞尔,抬袖捂住额头,睨着他道:“那么,我头上的伤,什么时候会好?”
                        “这要看你想什么时候好。”
                        “什么意思?”
                        白衣人的眼眸闪了几下,悠悠道:“你知道的,小兰已有身孕,八个月后她将诞下一名女婴,你如果愿意,可投胎她腹,下一世,与他们再续前缘。”
                        这个提议的确诱人,然而,我望着十里长街,风烟里,无数影子重重,飘来飘去。这些亦是鬼魂,同我一样死于战乱,只是,我比他们幸运,因为我死后,颜烁在我跳下去的地方修筑了墓碑,让我起码有家可归。而青子的怨恨,和白衣人的承诺,更是让我脱离了坟墓的禁锢,可以自由出来行走,与活人说话。可这些亡魂们,飘渺于天地之间,无处可去,无所依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进入轮回。
                        “你是大夫?”
                        “是的。”
                        “管生亦管死?”
                        “是的。”
                        我的声音悠悠,“那么,收不收徒弟?”
                        他怔了一下,继而明白了我的意思,露出惊讶之色。
                        远处,天水一线,红霞万里,又是黄昏。残阳落日下,破败的城池虽然萧索,但却崭露出了复苏的迹象。
                        我的死亡是场悲剧,世界上这样的悲剧并不只我一桩,所以,我希望能为他们做些什么,不让青子和我的悲剧,再次发生。
                        “收我当徒弟吧。”我对白衣人笑,用一种云淡风轻的神态,“旅程寂寞,何不带我同行?”
                        他望着我,时间长长。
                        当黄昏最后一缕阳光也终于敛尽时,他终于开口:“我的名字叫轻尘。”
                        “师父在上,受徒儿童童一拜。”我跪下去,看见远处,一盏明灯悠然升起,点亮了黑夜。
                        宛如宿命。
                        宛如燕城的明日。
                        亦宛如,轻尘和他的竖琴。
                        轻尘在玉琴。


                        21楼2016-05-09 1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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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的雨很大,而窗内水气氤氲,温暖如春。
                          我舒舒服服地泡在木桶里,跷起两条腿,任由花瓣随着涟漪在身上游走。没有什么事情能比在秋雨滂沱的夜里,洗个香喷喷的热水澡更享受。但是相对于我的惬意,一旁以“丫鬟”的身份伺候我沐浴的金枝则恨得牙痒,忍不住哼道:“你倒是真的不怕!你就不担心?”
                          “担心什么?”我将被水浸得烫烫的毛巾搭在额头,眯起眼睛悠悠道,“宫府我们已经进来了,老头那关也暂时算是过了,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她跺了跺脚,“我是指今天晚上呀!晚上!等会宫七要是进来要跟你、跟你……同房怎么办?”
                          我噗嗤一声笑了,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她被我看得一张粉脸越来越红,最后粗声粗气地说:“你看什么?我的问题很可笑吗?”
                          “不,不可笑……”我垂下眼睛,笑意却加深了,“其实,那也没什么不好啊。”
                          金枝跳了起来,“喂!我们是杀手,可不是妓女!”
                          金枝一直认为杀手也该有原则,因此她勤学武功,她希望用剑去解决一切。多么天真却又美好的想法,我在心里由衷的艳羡,但嘴上依旧嘲笑道:“可是,这世上不知道有多少女子渴望能与宫七春风一度呢,这么一想,我不是反而应该觉得荣幸么?”
                          她张大嘴巴,怔怔地看了我许久,最后一甩毛巾走了。
                          我将额头处的湿巾拉下,盖住自己的脸,然后把脑袋靠在木桶的边上。水汽蒸腾上来,闷闷的感觉,像是要窒息。
                          其实,杀手和妓女并没有什么不同,如果人生还有一丝希望,谁都不会去从事这两种行业。可是,在从事了这种职业以后,就会发现,继续下去的人生,依旧是一片漆黑,看不到丝毫亮光。为什么我会成为一名杀手?在那个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我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呢?刻意地去回忆时,脑海里只有一片凌乱的黑。
                          那是,深深深深的一种……绝望。

                          金枝的担心最后被证实了完全是多余的。
                          因为宫七那一夜,没有来。
                          第二日当我起床梳头时,他才出现,走过来,接过我手里的梳子,帮我挽发。他的手温暖而轻巧,他的表情也很温柔亲昵,看不出有丝毫异状。可是,他昨夜却没有碰我。
                          仿佛看出我的疑虑,他伸臂自身后将我环住,朝镜子里的我微笑道:“我要给你一个全新的婚礼,让一切都重新开始。”
                          我哦了一声,扬眉:“那么你选好了日子没有?”
                          “选好了。十一月廿一,也就是冬至。黄道吉日,万事皆宜,你觉得如何?”
                          我的心抽了一下,但脸上却绽出一个无比妩媚的笑容:“当然好,真是太好了。”
                          真的是……太好了。
                          ——我被怀疑了。
                          是谁出卖了我?是谁走漏了风声?还是,挑在冬至那天真的仅仅只是一个巧合?我凝望着镜子,看见他笑,神色温柔,但流光暗影中,又仿佛只是一种错觉。
                          这个男人乍看之下仿佛很容易懂,但时间一长就会觉得,其实对于他,什么都摸不透。
                          也好,游戏嘛,太容易,也就无趣了。
                          今天是十月初二,距离冬至,还有五十天。而五十天,足够我将一种新研制的慢性毒药放在他的茶里让他一天一服,在喝到最后一服前,中毒者什么都不会发觉,而等发觉时,已经无药可解。
                          我给这种毒药起了个名字,就叫做——看朱成碧。


                          25楼2016-05-09 1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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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婶,你听说了吗?现在外面都在传,说咱们新夫人是借尸还魂来的,不但模样变了,连眼睛都不瞎了。”
                            “张妈,你在府里的时间最长,曾经见过少夫人的吧?你觉得,那真是她吗?”
                            “这个我可说不准呀,不过她的饮食起居什么的,倒是跟过去一样。不过如果不事先告诉我,我肯定认作是两个人。”
                            “说起来咱们这位少夫人还真是诡异呢。莫名其妙就在新婚之夜失了踪,然后又莫名其妙就出现了,眼睛还莫名其妙就好了……”声音压下,低了几分,“我说啊,没准真的是鬼。”
                            我咳嗽了一声,厨房里的议论声顿时停了。我这才推门进去,里面的几个厨娘,果然各个面色尴尬。
                            我冲她们微微一笑:“先前西君说要吃虾仁馅的水晶饺子,可做好了?”
                            一名厨娘忙将食盒递上:“好了好了!我们刚想送过去呢,怎么好劳烦少夫人您亲自来取?”
                            “反正也是顺路。不耽误你们做事了,我走了。”我接过食盒,提裙转身,一足刚跨过门槛,却又回头,“对了,我在阳光下是有影子的,所以,我不是鬼哦。”
                            她们的脸一下子变成了酱红色。
                            我一边笑,一边提着食盒走向后花园,宫七在琉璃亭中等我下棋,见到我,便扬起眉毛道:“什么事情这么有趣?一直笑个不停。”
                            “唔,怎么说呢……”我将饺子取出,与他分食,慢悠悠地说道,“你信不信有鬼?”
                            他眼神微变,定定地看着我,“有人对你胡说八道了吗?”
                            看来,他果然也知道那些传闻。
                            我笑,歪头再问:“如果我真的是鬼,你怕不怕?”话音刚落,他突然伸臂,一把将我拦腰搂住,抱坐到他腿上。
                            我不禁一怔,他将我搂紧,把头埋在我的右肩上,声音低如叹息,却又字字坚定:“不怕。对我来说,无论你是人是鬼,眼睛有没有瞎,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回来了,现在,在我身边。这就已经足够了。”
                            我缩手进袖,用指尖掐住手心,疼痛无比清晰地提醒我眼前一切不过是梦幻泡影,可是……真美丽啊。
                            这样的情话,真美丽。
                            我将手慢慢地覆在他手上,凝望着亭外的夕阳,最后淡淡一笑,“朱荇何幸,今生得遇西君。”
                            幸运的人不是我,被宫七如此深情爱着的人,从来就只有朱荇。
                            可惜,那也是个没福的女人,就那样莫名其妙地失了踪。其实关于她的下落我也曾动员组织里的力量寻找过,不过也没有结果。如果一个人连官府和杀手组织都找不到的话,那么,基本上就可以视同为她已经死掉了。
                            我希望她是死掉了。因为世间没有哪个女子有资格承受这样的福气。觊觎了不该拥有的东西的人,会折寿。朱荇就是个很好的例子。我要时刻提醒自己,记住这一点。
                            视线里,天边夕阳鲜红。

                            宫七泡得一手好茶。每日申时,我都会去他的书房,同他一起饮茶。光洁的青玉瓷具,刚到的贡品新茶,他持勺的手,更是素美如玉。
                            这个男子得天独厚,比我所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美丽,连放下杯盖的姿势,都极端优雅。我近乎痴迷地望着他的动作,每每这个时候,总是托腮不语。
                            有一次他戏虐地用茶勺点了下我的鼻尖:“这么好看?”
                            “嗯。”我直认不讳,但目光流转间,盯准的却只是那个杯盖。
                            我和宫七的杯子是一套,所不同的是,他的颜色是红的,我是绿的。而“看朱成碧”的毒药,就抹在了红色的杯盖里,每当他将茶勺进杯里,再盖上盖子时,就离阎王殿,又进了一步。
                            如此优雅地接近死亡,怎不令我痴迷?
                            宫七一点都没有发觉,每杯都会喝干,一滴不剩。金枝站在我身后,默默地看着这一切,表情沉寂。
                            从某天开始,她告诉我说,她不想再申时陪我去书房了,因为,她厌恶那种慢慢地、毫无异状地、杀死一个就坐在你对面对你微笑和你说话的人的感觉。她杀人,一向光明磊落,从某方面来说,她更像名剑客,而不是杀手。
                            我笑笑,没有勉强。其实她并不是厌恶,她只是不忍心:时间久了,她对宫七产生了好感,于是变得心软,不想再杀她。只不过,她绝对不会承认这一点。
                            那么我呢?我有没有心软呢?
                            端坐在宫七面前,看着他再一次无比细致温柔的为我泡茶的样子时,我如此问自己。日子已经过去了四十天,今天是十一月十一,离大婚还有十日,离他死也还有十日。
                            我舍得他死吗?或者说,我希望他死吗?
                            我一边想,一边淡淡地看着、用一种无动于衷的习惯性表情看着。直到他将杯子递到我面前来:“你又出神了。”
                            “没有,我只是看的太入迷。”
                            “阿荇……”他忽然唤我,瞳目深深,似有千言万语,但最后却只是拍拍我的手,“你肯不肯信我?”
                            “我自然是信你的。”
                            他绕过长几,走过来搂住我,沉声道:“那么,从现在起什么都不用担心,什么都不要想,一切都交给我,你只需要,等着嫁给我。”
                            “好。”我温柔回应,在他怀中闭上眼睛。事情走至这一步,我已经不必担心不必想,只需要等了。
                            还有十日。十日啊……忽觉光阴似箭,竟飞逝如斯。


                            26楼2016-05-09 18: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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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日,他与我下棋,允许我悔棋,输给我后被迫在脸上画乌龟,恰逢有故友拜访,一时忘记擦去,引得所有人都哈哈大笑;
                              第二日,他教我放纸鸢,在我放到一半时故意用石子将绳打断,风筝掉入湖中,我怒,逼他亲自去拾,他潜入水中久久没有浮起,我在岸边翘首正担心时,他突从水中蹿起抱住我,将我也拖入湖里,两人一起成了落汤鸡;
                              第三日,我们避开仆人去郊外赏菊,半途时突然下起雨,跑到农家避雨,换了粗衣,彼此相视忍俊不禁,是夜,农家丢失了一只鸡,大半夜里,大家都举着火把去田里寻鸡,场面壮观的有趣;
                              第四日,月亮很圆,我举香拜月时他问我许了什么心愿,我反问他:“如果是你,你许什么心愿?”他想了想,答道:“一愿国家大事皆由我出;二要攻伐他国持其君长问罪于前;三是取天下绝美之女子皆为我妻。”见我惊讶,他噗嗤一笑,眉眼弯弯,“骗你的。我啊……现在只希望阿荇好好的,就像现在这样,站在这里,对我说话,然后经常会笑。阿荇,你要多笑笑。”
                              那一夜我不能入眠。恍然惊觉这四天里我的笑容,竟比我之前的十七年加起来还要多。
                              第五日,他有事外出,我在窗前看着一朵菊花慢慢凋谢,菊花的花瓣,一共有七十四瓣。时间仿若静止,漫长的可怕,而我一直一直盯着院外的拱门,直到白衣出现,方轻吁出一口气。他走过来,递给我一片枫叶,叶已红透,脉络清晰可见。“万宁山上金秋的最后一片红叶,送给你。”我微微讶异,却听他又道:“今年已经晚了。不过以后每年,但凡第一滴春雨、第一朵夏荷,第一片红叶和第一簇雪花,我都会取来给你。如此,你收藏着年年的第一季签,直到我们老去。”
                              那一夜我又不能入眠。枫叶在我手上,变得沉若千斤。真是个傻瓜呢,你我之间,哪来的年年季季……
                              第六日,我与他去皇家寺院求签,在后院里遇到一老妪,送了我和他一人一朵花,老妪道:“这是我刚从山上摘的花,你可以拿去送给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你永远不能预料到,也许你们将会分离很久很久。”下山的路上,我问他:“你不把花送给我吗?难道我不是你很重要的人吗?”他停步,默默地看了我许久,才淡然一笑道:“可是,我不想和你分离。”
                              言者的一句话,就那样被听者分割成了两半。我听见的是“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他听见的是“也许你们将会分离”。
                              那一夜我再次失眠。反省为何我竟会只听见了前半句话,难道在潜意识中我已经开始在期待些什么?
                              第七日,我将自己关在房内闭门不出,便连他来了也不见,只说身体不适。他走后,金枝走到床边,用一种很古怪的表情看着我,忽然道:“你该不会是……假戏真做爱上他了吧?”
                              “他还有三天就要死了。”
                              “你一定是爱上了他,否则你不会如此扭捏作态,喜怒无常,患得患失,夜不能寐。”
                              “他还有三天就要死了。”
                              “虽然我也认为一个贵胄子弟的品性能像宫七那样,确实难得,但是别忘记了,这是我们的任务,如果你因为私人的感情而影响到任务,你知道结局会怎样。”
                              “他还有三天就死了。”我将头埋入枕中,不愿再听。心中一抹凄凉幽幽:我竟沦落到需要金枝来提醒我警告我的地步了……自我十岁起,我便接受训练,成为师父最得意的弟子,他曾以八个字评价我:“大胆多智,冷血无情。”七年,十九个任务,从没一次让他失望过。我像最坚忍的狼一样重视对手,忍耐饥饿忍耐寒冷忍耐一切感官上的折磨,以追求最后的一击必中。因此,这一次,也不过是狩猎过程里惯例的一段煎熬罢了。
                              只需忍耐,便可以终结。
                              一念至此,我起身梳妆披衣,金枝惊讶:“你要去哪?”
                              我淡淡地瞥她一眼,“已经快到申时了。”裙裾拖曳在地,我感觉的到我的每一步都走的很坚定,没错,很好,就这样走下去,很快、很快我就可以得到解脱。


                              27楼2016-05-09 18: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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