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
>>>
敦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太宰治正以他惯有的吊儿郎当的姿势反骑在椅子上，拿着把小刀像模像样地在削苹果，嘴里不知道哼着什么殉情的歌，心情很好似的样子和平日里没什么不同。虚虚握着刀柄的手骨节分明，略显苍白的肤色很有些好看。
……稍微看看也没什么问题吧？
正在中岛敦犹豫的这一秒钟里，像小孩子那样来回不安分摇晃的腿稍稍一停。“……敦君？”
椅子上的人影忽然整个向他倾斜过来，卷曲的发梢几乎快垂到他脸上了。
被发现了。中岛敦内心浮现出这样的想法，太宰先生一直很敏锐呢，各种意义上。
即便是这样的小动作，也会第一时间被察觉。
太宰治本人倒是毫不在意地削着手里的苹果，一圈一圈的皮工工整整脱落，果肉部分变得越来越小。
“那个……太宰先生。”中岛敦小心翼翼地侧过头，那人仍然自顾自摆弄可怜的苹果，疑惑地“嗯”了声抬头看着他，“怎么了，敦君？”
“这样苹果会削完的吧。”
“是吗。”太宰治像是才注意到似的，不怎么在意地笑起来，“小小地补救一下如何？比如说先这样再这样的话……”握刀的手加快了动作忙碌了有一分钟，“……敦君你看？”
小了一半的苹果被挖去顶部一小块，两边修得干净光滑，是个兔子脑袋的形状。
“好了敦君，多吃苹果有利于身体康复哦。”他把苹果递给敦，人畜无害的笑容加深了几分。
“……”敦在“我已经差不多好利索了您不必担心我有那个闲工夫不如少自杀两次来省点麻烦”和“有利于身体健康这种话请去对国木田先生说吧他一定会记在笔记本上的”之间稍稍犹豫了一下，接过了苹果，“太宰先生连一只苹果都不肯放过吗。”
”敦君这么说真过分，兔子不是很可爱吗。”某人不满地抗议了。
——对自己的无聊程度毫无自觉啊太宰先生。
中岛敦这么想着还是把苹果举到嘴边一口口认真地啃，免得辜负了无聊的太宰先生的好意。不太明显的虎牙在苹果上慢慢咬下和咀嚼的动作都像只猫，看着有点可爱。
也许意外的比起苹果更好吃也说不准……？
敦小心地咬去靠近果核的最后一块，瞥见太宰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椅子上起来，换了个姿势斜靠在墙上，被单调的白色背景衬托得纤细颀长。
目光忍不住又偷偷地多停留了几秒。
好看自然是好看的，不过想到从明天一早开始就得再次奔波在河边楼顶或是什么美丽少妇的晾衣杆上这些个地方，陷入到处打捞这个大麻烦的忙碌生活，中岛敦觉得他要笑出来可能也许大概有点难。
——对自己的麻烦程度也是一样毫无自觉啊太宰先生。
忽然间就困了，也不避讳什么，就这样微微闭了眼。“太宰先生今天没去自杀吗？”
“今天破天荒地没有哦敦君。”
“那原因一定非同寻常吧。”中岛敦打了个哈欠微微缩起身子，放纵睡意将自己的神志包围，一边硬撑着继续搭着话，就像上一个安逸的不行的探病时段一样。印象中这个人消停下来的时候真的不多见来着。
“其实也没那么夸张啦。”看着敦渐渐入睡，伸出去的手犹豫了那么一下停在他额发上，几乎说得上是温柔地来回蹭了蹭。确实很软，手感和微微沾湿后十分顺手的猫毛有些类似。
“只不过是觉得，没有人捧场的自杀有点太无聊了，敦君不这么觉得么？”
请不要趁别人睡着的时候恶作剧啊太宰先生。中岛敦想开口这么说，不过他太困了没说出口，连太宰治后来那句话他都没听清，只隐约感觉到额发被轻轻撩开。非常轻柔近乎于羽毛扫过的一丁点触感，正落在前额中央，有点痒并且有点凉，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感觉。
在做什么呢……太宰先生。以为我睡着了吗……
思考不了更多的事情，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之前，闻到了淡淡的苹果的味道。
真是个安逸到不行的黄昏，只不过看着太宰先生耍宝罢了，一样什么有意义的事都没做，可是有时候你总会没用地希望这样的黄昏稍微多点，或者再多点。
……为此多吃几个被削成奇怪形状的苹果，当然也没关系吧。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