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维瑟>
你们好 , 我是简 , 季曾经的女友。
其实要说到自我介绍 , 我可以选择很多方式 , 比如是霍尔顿·某某某·维瑟的女儿 , 比如出生于荷兰可以看到极昼的城市某某 , 再比如是某某大学第2014届的本科毕业生。之所以使用这个说法 , 是因为你们所认识的 , 只有季以。
我的意思是 , 真实的季以。

<季以>
你要是非得提起这茬儿 , 我无话可说。
简是我真心爱过的女孩 , 但只是曾经。
她成功地取代过一些人 , 也只是曾经。
能说的只有这些。

<简·维瑟>
第一次见到季 , 是在一年级专业科目的小课上。那时候他二十七岁 , 是整个学校最年轻的副教。
他是个在人群中极为显眼的人。白色的衬衫 , 白色的毛衣 , 除了学校规定的黑色西服 , 他的穿着几乎都是白色的。在入学报道的时候就听过朋友讨论这位年轻的教员 , 严格来说还是我们的师兄 , 课讲得好 , 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年轻得多。
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并想着"现实大概不过如此" , 第一次看见季的时候还是被吓了一跳。要不是穿着教师的正装 , 我想会有很多人把他当成三四年级的学生。
这是个非常容易心软的老师。
喜欢笑。不喜欢布置太多的作业。
喜欢的食物是鱼。
最后一条大概是可以让我为之自豪的 , 因为除了前者都是人尽皆知的喜好 , 季的口味只有我知道。
至于原因 , 以后再说吧。

<季以>
最后一次见到简 , 她在办理退学手续。
她才只有二十岁 , 眼里的东西却沉重得让人难过。
我记得我走过去和她说了声再见 , 就像导师对待每一个即将离校的学生一样理智而深情。
我想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犯下的错。而我已经可以接受他们对我的睥睨。
她的目光转过来 , 然后是身体 , 然后是挽着提包的手臂。她伸手抱住了我 , 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然后我们在所有人的面前接吻 , 她的动作没有犹豫。最后她松开了手 , 再次捧住我的脸。
当然 , 在她的手指沾染上泪水之前 , 我没有发现自己竟会软弱到这种程度。
"季 , 你真是个……"
就是这样。
这是她对我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 每一个字都清晰可闻。
"我曾想过娶你做我的妻子。"
"我也想过嫁给你。"
可是简·韦尔菲里德·维瑟 , 你为什么会笑 ?
因为我也在笑吗 ?

<简·维瑟>
我是一年级班上唯一一个选修拉丁文的人 , 原因是我的母亲是这方面的专家。我想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主课与未来的实习上 , 于是也容许了自己的敷衍行径。
"你的拉丁文写得真漂亮。"如果没记错的话 , 季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当然在此之前我就听过他的课了 , 但是那些是对所有面向他的学生说的 , 并非我一个。
季没有课的时候经常去偷听拉丁选修 , 坐在最后一排装三好学生。这个恶心的、罕有人选的语言课目对于大一新生非常难学 , 听起课都得投入百分之百的精力才能跟得上思路 , 学生自然都选择靠前的位置并很少左顾右盼。
如果有人发现季经常去听这门课 , 显然会带动更多的女孩去选修 , 然而情况并非如此 , 所以可以断定除了我和讲台上侃侃而谈的教授 , 目前没人知道他的这一癖好。
往往教室的最后一排只有我们两个。季是为了睁着眼睛打瞌睡并在下课之前提早溜出去以免败坏为人师表的光辉形象 , 我是为了准备上一堂课他刚刚布置下来的论文。
"真巧 , 我刚给我的学生也留了这个课题。"他伸长脖子凑过来看我的资料 , 脑袋瓜上又隐约的香皂味道。
"我就是你的学生 , 季教授。"
"开个玩笑啦 , 维瑟小姐。我还没有蠢到连自己教过的最好的学生的名字都记不住。"
说实话 , 那时的我有点儿受宠若惊。因为我也说过了 , 我与他从来没有私下的交流 , 这么自来熟的语气着实让人轻松。
"既然你拉丁文这么好 , "他草草翻了翻我的拉丁笔记 , 适当控制了上扬的声线 , "要交的论文就用拉丁语写好了。"
"好的。"
他扭过头 , 第一次正视了我一眼。
他的眼睛是我所见过的最漂亮的眼睛。我不清楚原因是什么 , 那样平淡的黑褐色 , 却让我感到无端的美丽。
当然你们是知道其中缘由的 , 后来我也和你们一样。
"叫我季就可以 , 我叫你简。"他移开视线后低头看表。
然后大惊失色望风而逃。

<简·维瑟>
不知道你是否听过一首歌 , 里面有句歌词是这样的 : If you want me , satisfy me。
这歌我曾听过很多次 , 很多次是指百次以上。上面的句子经常被我听成 If you want me , sadness'll find me。
显然还是后者更为合理。
后来很多人出于不同的目的问我 , 说你是怎么让季以喜欢你的 ? 或者是否有一个确切的时间点 , 你怎样的举动让他突然间爱上了你 ?
我只能回答不知道 , 唯一的关联大概就是首先你得会拉丁语或者有能力和他的其他癖好一拍即合 , 尽管我觉得除了拉丁语和洁癖 , 季还算是个正常人……当然 , 这些癖好只是针对普通人类而言 , 你明白我的意思。
还有一点我觉得他们说得不对 , 季对我并非爱情。我是说我们两人之间存在的并非平等的感情 , 因为无论我如何努力 , 都不可能与他同行。
在我离开他的很久以后 , 由于工作原因出差经过乌迪兰 , 顺便回到学校想去看看。原来的副校长晋升成了校长 , 他竟依然记得我的名字。他告诉我季早已不在这里工作 , 因为之前假期外出时出了车祸。
于是我明白 , 他死了。
校长先生说简 , 虽然对于你们两个当时的胡闹我不该说什么 , 但是小季他真的很重视你啊 , 你走之后他再也没有真心笑过了。那么爱笑的一个孩子。
我说您不要开我的玩笑了 , 季那个人啊性格好对谁不都是笑得开心。
老人家笑着说错了错了 , 你看他的眼睛就能看出来……哎呀哎呀孩子你怎么哭了。
直到那个时候我才想明白一件从来没有想过的事。如果他不爱我的话 , 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他肯放下自己真实的生活 , 在与他不符的世界里陪伴我那么长的时间 ?
我为和他不同而感到自卑的时候 , 或许他也一样。
只是我再也没有机会去问他了。
很可惜 , 在故事的开始我对此一无所知。
所以我非常快乐。
因为我明白 , 我爱他。

<简·维瑟>
季经常在讲课的时候把粉笔头扔到我的脑袋上。
而且无论我怎么躲都躲不过去。
这真是太可怕了。

<季以>
和Cris搭档去出短期任务。
这臭小子一天到晚总喜欢听八卦 , 我半开玩笑地告诉他师兄我找了个人类姑娘做女朋友。
他吓坏了 , 连声问人类姑娘知道师兄你不是人么 ?
我给了他一下说你才不是人你全家都不是人。
他诚恳地说确实如此 , 他爹B级他娘C级反正都不是人的干活 , 还一脸欣慰地说师兄啊你总算不在初恋身上吊死了而且和人类也挺好的 , 不然你再找个A级学校怕过临界血限会不让你生孩子的。
又狠狠给了一下子。
知道我初恋谁吗就搁这瞎操心了你咋不说初夜呢信不信师兄哪天把你灌醉强上了你啊。
哈哈哈哈不敢不敢师兄要想体验还是去找你那美丽的室友吧啊别打了别打了我知道错了错了错了 !
这种毫无营养的对话倒是提醒了我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 那就是简很可能无法接受她的恋人是个与她不同的半爬行类。
我不是说我一定得四肢着地才能生活 , 但这背后所牵扯到的东西实在太多。
而那时我已经半年多没有参与任何大型任务了。

抽空重看一遍，此短篇是在患有轻微抑郁症写的。
已经想不起写下这些句子时脑子里想了些什么……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人啊，总不可能用特定的时光支撑着走完一生╮(╯▽╰)╭

<Jane Wiser>
在我的印象里，季总是风尘仆仆的样子，我能做的，也仅仅是在去餐馆吃饭时，多点几条他喜欢的鱼。
直到有一天，他告诉了我一件特殊的事。
我总是无法想通，为什么他要选择在那时那刻那分，告诉我一个我始终不愿承认的真相。
不过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不是这一天，也可能是别的某天。
而这一天终会因为事情的发展而成为“这一天”。
无论怎样，种种无谓的想法都是我自欺欺人的挣扎，这个真相对我来说，本身就是不可磨灭的烙印。
出乎意料的是，我发现我对他的依赖，要比自己原以为的要深。我可以生生吞下这个真相，我可以去爱他的全部。
可我们终究是不一样的。
我太自卑了，可他那么好。
我明明也很好，可在他的世界里，或许我连位置都不能拥有。
——既然你知道我们的不同，既然你知道我的痛苦，为什么还要选择这样的路？
为什么不能像我一样，生生咽下这痛苦，只为不让你难受？

<季以>
我告诉了她一切，她很平静。
从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她在离我而去。
我眼睁睁看着她离我越来越远，我会在做梦的时候看见她的背影，醒来的时候手掌拂过眼睛，手心里全是眼泪。

<Jane Wiser>
就这样食不知味地过了一段时间，季依然是风尘仆仆的样子，我能做的，依然是在餐馆吃饭时，多点几条他喜欢的鱼。
似乎已经意识到将来的结局，我反倒是愈发珍惜这所剩无几的时光，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在我面前，与我说说笑笑讨论课题——然后，慢慢抽离，回到他的世界里去。
他终究还是要回去。
可能我太过珍惜了，我们的关系慢慢被人所知，传到了学校的耳朵里。
于是，等待了很久的契机，出现了。
季带着我回了佛罗伦萨。
他喜欢在市中心的广场上喂鸽子。衣服的颜色浅淡温和，手里拿着麦谷之类的吃食，那些鸽子却从来不愿靠近。
现在，就连我这样的人类，也了解了其中的原因。
不出所料，他又抓着满手的谷物回到我身边，脸上的笑容一如既往。
我很心疼，抓住他在阳光下依旧温凉的手。
他突然抱住我，把脑袋埋进我的头顶。
“……怎么了？季？”
——上绞刑架会很痛吗？
“简，我们分开吧。”
——还可以。
“再也不要见面了。”
——来不及痛，就都结束了。
头顶逐渐感受到湿润，因为没有下雨，所以他哭了。
我哭不出。这样会显得我很薄情吧，然而看着那些鸽子，竟然会觉得麻木。
我和这些鸽子，又有多少区别？我爱你，敢于留在你身边，你又为什么要放弃。
——见不到他了。
——还是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