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
王默买饭回来的时候都不见封银沙的影子。
她把买来的饭菜摆在从病床两侧支起的小桌上，眼神偶尔会往外看看，仿佛是在寻找着某个人的身影。
她靠在软垫上的母亲看穿了她的举动，伸手拿起了一双一次性筷子。
她一边将并在一起的木制筷子掰开，一边问道：“默默，你打算什么时候和银沙结婚？”
“什么？”
王默仿佛如梦初醒一般，眼神犹带迷茫。
“你打算什么时候和银沙结婚？”
已经不再年轻的母亲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
“……”
“没想好，还是没想过？”
她轻声问道，从桌子上夹起了一筷青菜，送进了嘴里，慢慢地咀嚼了两下。笨拙的如同城南旧事里的那只骆驼。
等将嘴里的青菜咽了下去，她又继续将未完的话语继续了下去，“默默，你是我的女儿，然而我却不懂你——我不懂你经历过什么，不懂你在想什么，也不懂你愿意做些什么。但是我爱你，并且相信你，所以我什么都不问。就像十年前，你和舒言、思思、建鹏他们销声匿迹了数十天，最后遍体鳞伤的归来——我从来不问这之后你对于日出日落执念一般的着迷，也不问你沉默的看着镜子时的颤栗。因为我知道，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的女儿。我唯一的女儿——我怀胎十月，和我血脉相连的女儿。”
“妈妈……”
“我现在提出这个话题，并不是我的心情和以前不一样了。只是我已经老了，马上就要离开你，一个人孤独地去往另一个你要很久很久以后才能涉足的世界——我是多么害怕，在我离开之后，没有一个人愿意接替我的工作，代替我去爱你——用整个人，整个生命，整个世界那样去的爱你——那样的话，你该有多孤独啊……”
“妈妈……”
看着母亲独自呢喃出神的模样，王默咬着下唇有些想哭。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那样骄傲的拯救了全世界，却不成想她甚至连自己的母亲都拯救不了——
“对不起……”
她轻颤着声音无助的道着歉，整个人脱去了气力，像是一个与现实脱离轨迹的失败者。
“妈妈，对不起，对不起……”
面对着她的道歉，她的母亲却不以为然，掀起了嘴角，将她拉到了自己的怀里轻轻地拍抚着，开口道：“女儿啊，永远都不需要对妈妈说对不起——而我说这话的目的啊，也不是为了让你难受。我只想让你知道，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你、爱你——甚至超过了你自己对自己的。那么一定只有银沙——只有银沙才能做到。结婚并不如同琴棋书画和风花雪月，它由无数无数的摩擦、矛盾和争吵组成；就像一个烫手山芋，刚开始抱着的时候，烫得很。死命的烫。——但是等你真的捂久了，就会觉得很暖。我的女儿啊，对谁都好，唯独自己；对谁都温柔，唯独自己——她即是世界上最温柔、最温暖的人，却也是最残忍、最孤独的人。”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
王默说。
而后她轻轻笑了起来，“我想我很愿意。”
如果母亲说的那个人是封银沙，那么王默想，她是愿意的。
或许就如同母亲所说，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她、爱她——甚至超过了她自己对自己的，那么，这一定只有封银沙。
只有他。
他视她为信仰，视她为真理和真|神，视她为活下去的意义。
而她无以为报。或许除却他渴望的爱情，她无所可给予。
——尽管，爱情不是施舍。
但是，爱情可以施舍。
而她对他的，并不全是出自爱情。更多的，或许只是出于对孤独的深切理解。
然而她相信，一切都会随着季节的迁徙而好转。
一如她已放下了记忆和曾经的阿水。
世间圆满不易寻，遗憾倒是俯首皆是。
而遗憾伤人一时，完美却伤人一世。
这风尘的世间注定有烟火再蔓延，却不会再有伤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