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兴产粮】
#意识流
#BE
绿皮火车。
仿佛从耳朵根后传来车轱辘与铁轨相轼的声音,从脚底板下腾起蒸汽发动机产生的轰鸣,它也让人随着车厢地面抖动摇晃,每秒钟总有那么三分之一是失衡的状态。我牵着她的手从卧铺出来了,正对移门开了扇窗,窗下有折叠椅,折叠椅两旁是折叠桌。整条火车里的车厢的移门对面都是这样。我拉着她坐在折叠椅上,这块小椅子像是从侧壁长出来的。接着扳下那面桌,好让我们的胳膊肘有地方撑住,桌上摸起来有些油,不过我们毫不在意地将手臂放在其上。
我往前看,是金发被风吹得乱窜的她,火车开始扭动身子,于是无数扇窗闪现在我眼前。准确地说是外面变化的景色在闪现,田野中的一只耕牛自最远的窗一格一格跳近,直到我和她中间的窗,然后抛下我们远去。我不停问她,你喜欢吗?还在盯着窗外的她,瞥我的眼神淡得像脸颊上的浅色雀斑。喜欢跟我说话也好,喜欢跟我做朋友也好,喜欢一起出远门也好,喜欢飞驰而过的风和风景也好。她说,可是你要带我去何处?
双层卧铺,我们曾经把床单边角系在上铺的护栏上做吊床,我要最勇敢地第一个扑下去,她见我安安稳稳地在吊床里,也下来。她的到来使我感到更拥挤,就在我们打闹过程中,床单制成的吊床不堪重负地毁灭了,四个角有一个角松开,我先滑下去,接着她滑到我身上。回忆的场面令我想笑出来,奇怪的是我没有。无数窗户再次闪现,如同走马灯,我起了疑心,好像我从来不曾知道我要带她去哪儿,这条火车的驾驶员不是我,铁轨所延伸的方向我亦一无所知。
我关上窗户。蓦地,窗外绿油油的田地变成全黑,好像有人操纵遥控器关掉电视一般。不再有景色了,因为里头比外头亮堂,窗户的玻璃上有我们的叠影。我和她看着窗户另一侧的影子,后来看着对方,所以窗户里的我们也看着对方。霎时间,我发现我不认识她了,我的嗓子被撕裂,成了个哑巴,我张开嘴巴的同时有另一个人带声音在代替我说话,于是我不认识自己了。
我要怎样回答,我该怎样同她讲我不知道目的地。这辆绿皮火车,打最初就只是把我们从前一刻带到现在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