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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iPhone客户端1楼2016-02-17 20:51回复
    [庆德元年,我约了霍都有饮酒。并不是当真要饮酒,却已打定主意一醉方休。我以为,体悟他人苦难是件难事,共鸣却未必。这好比,他失了兄长,我没了阿耶。原本是两件苦难,凑到一块也抵消不得。但若于酩酊中失了态,彼此总也好体谅。酒肆也不是原先的酒肆。这家店很小,不甚有名。唯独窗柩好,敞亮。明月依稀如旧,清冷地淌在松石上。我便于这样的月下,照见了他的脸。一张同我颇有些相似的脸。眯起眼端详一回,持盏遥敬。诚然我也许久未见他了。]


    2楼2016-02-17 2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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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年春里,有人往有一丢了石头。拾来一看,还附了纸条,一醉方休。
      我不知是怀揣着怎样的心情出了府,洛阳的夜又总太黑,子时的神都里,临水的细锣也不敲了、而我就披着这样的一身霜雪,头重脚轻地踏在青泥上,迎一脸的熏香。
      这洛阳的夜啊,实在是叫人喜欢不上来。
      李奕世还是那个老样子,坐最远桌的僻静里喝闷酒。他习惯这样等人。对于这样一个我尚能直呼其名地皇亲贵族,阿泰勒把这叫兄弟;卫承致于他叫知交;我叫李奕世。而如今他要酩酊大醉,我没法不举杯同饮。
      我说李奕世啊,你真他娘的苦。
      我没了兄长,你没了阿耶。你没了阿耶,你还没了皇位。
      李奕世啊,你真他娘的苦。


      来自iPhone客户端3楼2016-02-17 2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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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人有点本事。原本呢,我是十足的不快活,不快活到国丧上没了泪,要用酒来代。他这一张口。啧。我就忘了那些个不快活,只想着这些个糊涂话。拾起筷箸作势就要往那脑壳上敲——相距一厘,覆手止住,去夹花生。]
        :“莫谈国事。莫谈国事——皇位有什么好,能多一瓢酒喝?“
        :”就是能,我这酒量,又能喝多少?”
        [我确有不少遗憾同丧父无关。譬如,生时太晚,没得个封地,接母亲归故里。未及赴约,同人去见群山。而这些个遗憾,永不再能实现。独他这话,我并不当真,因我知晓,他不至于误解我至此。故而我这话,也并不当真,只酒满盈杯,掷他案前。]
        :“霍知微,你好大胆子,妄议朝政——当罚。”


        来自iPhone客户端5楼2016-02-18 2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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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心堪比蛇吞象,他心里有没有这个槛儿,我从不妄加揣测,那是他的家事。于是我只忙不迭地去扶那欲歪的酒尊,责惜一把匀出一半的酒水,也正儿八经地朝他行了个稽首礼,笑嘻嘻道】
          谢寿诚侯赏罚
          【他母亲也好,我八姑也罢,那些带不走留不住改不了的倒不如随这一杯酒去了。而至于更多,我心眼小,也不愿去提及。】
          【正数元月元年,一年之计在于春啊,我看这一著佳肴满满感慨,也不知下次相聚又是何时了。有时我都不忍要啐他一口,你爹死了要全国的陪着哭,而我哥死了却传不过百里路。不公平啊,太不公平啦!但话到嘴边又还是拐了个弯,我听见自己无比惆怅地叹了口气,懒散的声调拖了很久】
          李奕世啊,我听人说微州的菊是最好了,今年…来年…年头你定吧,有时间一起去赏个菊啊?


          来自iPhone客户端6楼2016-02-18 2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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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皇教会我们一个词,粉饰太平。有心不够,得告给天下人知晓,否则便是徒惹物议,白遭了谏官的口舌。于是国丧哭声震天,有如一场大戏。而他的兄弟走了呢,送别的人真心实意,这傻子还改了名——我是很难服气的。但我不能说。我得说,都有,这名好。比知微好多了。君子知微,是说从微以至彰。而都,凡也,有,存也。我愿你凡物皆有,与世长存。几盏热酒下肚,微醺,也共他倾杯。]
            :“微州?很远吧。”
            [他是个老练的游子了,而我尚未离过洛阳。且总以为一朝离了洛阳,当头第一件是该去登山。但霍知微说去赏花,便去赏花。有知交,何处不往?只相聚有时,不敢轻诺。摇晃杯盏,看水波微澜。]
            :“也不拘什么时辰,哪个秋想起,便轻车简从一路去了——我如今,不正是个闲人吗?"
            [赏风看景,万事俱足。]:“只这约是你起的头,无事可不能拒。”


            7楼2016-02-19 2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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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奕世这话让我愣了愣神,再回头,半杯酒是又没有了。自澄启八年来,我似乎就有了慌神这个坏毛病,倒不是说不认真,和这个老神棍在一起我能不仔细地听去?只是一会儿子的发愣,又很快地,伸手满了他我的酒樽。】
              你这“闲人”倒是做得真不快活,这天大地大、又四海皆你家,照我说,当趁年轻,该四处多走动走动的。
              【末了,是还想再说一声,我陪你啊。又终没出口。我现在算,做着预备替李家扛砖的打算了、如果我阿耶还在世的话,也是要跳起来教训一声,你今年可二十三了!霍家的未来可要由你来担着了啊!霍都有这一生追求自在,而自在又往往被责任所拘束,于是他死了——
              六姑说,还好你是霍知微。想来竟是这个意思。】
              到时候,见识了风景,又遇上美人、你莫要忘了老相好才是。
              【因为知道不可兑现,索性连承诺也不给。说完又是一干为尽,谁要陪谁不醉不归,却是忘得干干净净。】


              8楼2016-02-20 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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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前面的话说的恳切,越往后越不对劲,我几乎要瞪他了——这是个什么意思。自个儿提的出行,临了又不去了,还让我,不要忘了。但我装作很平静、很不在乎的样子,从善如流道。]
                :“你别急,也就这么几年吧。娶媳妇,回封地,天南海北——”
                [我有些恼地,仰首饮尽了最后一杯——至少我是这么以为的。自嘲一笑。]
                :“能忘了谁呀。”


                来自iPhone客户端11楼2016-02-21 0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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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是今晚的月亮太圆,教我喝得几分上脸,“老相好”三字一出,当下是抖了一抖。偷拿着余光去瞥,那人还是一副从容,于是我也宽了心,又有一些莫名的失望。我说李奕世不快活,其实这话搁自己身上也不差,总被束缚,总被羁绊。我多想趁着这酒——借醉,跟他装疯卖傻,做想做的事情。】
                  【李大圣人讲,借酒消愁啊是愁更愁。二两白水下了肚,我却好像更不开心了。于是只把眉头拧的紧紧,捏着酒壶一扬,像那唱戏的青衣,狠狠地啐了那人一口】
                  李奕世啊你真不要脸,毛都没齐你娶什么媳妇?


                  12楼2016-02-21 2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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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苦乐半掺一定不能形容我此刻的心境。要说,那是隐秘、苟且并糟糕的快活。倘若我能宣之于口——然而我不能。我怪自己太清醒,又怪自己太不清醒。我琢磨他这话是至交间随性的奚落,还是别有什么弦外之音。有什么癫狂的、不可名状的力量驱使我往下走。总之我面色不改,但不能看人,颤着手又满了一盏。]
                    :"你还别不信,打小就有人愿嫁我了。”
                    [我是故意的。话未说完就恨透了自己——李奕世,你扯个什么劲?我说服自己,这么做是为了切断念想,一刀两断,但事实是我还没想到这个借口,业已脱口而出。我想我是疯了。我不能不疯。]


                    13楼2016-02-21 2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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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我是有些生气的,气他胡言乱语气他不识真假。信口就要说:图你拼个皇位,借机当个娘娘的那是大有人去!而如今你老子死了,这是木已成舟——你还问问,有几个愿再伴你左右?】
                      【但这话尚未出口,只初成了个形,倒吓得我自己慌张。】
                      【我原是醉了,而他也饮了那么些酒,就当他醉了,醉者无罪,亦不是吗?案边的窗几忽被灌进了一趟冷风,吹得神色略有恍惚,这一刻里,我竟感受无尽的寂寞。说平生里最厌恶不过寂寞,可每每又总与寂寞为伍,人世本就充满了矛盾,任何人都无可奈何。
                      李奕世不在日子里,皆是寂寞。】
                      【因为久久不能平复,心中波澜起伏的念想,疲惫不堪,隐忍至极。借酒消愁,不该再提风月。于是我一扬手,带有乞讨的神色,祈求快活。】
                      不说这个,来,喝酒。


                      来自iPhone客户端14楼2016-02-22 0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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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浸在无边的骇浪中候他的话,随时要返身相驳——我是年幼,不急,那么你呢?你已经二十三了!可一丝风吹草动也无。他甚至不愿多谈,连手势也不紧不慢。仿佛在讲,这本是你的私事,咱俩不过酒友,何苦同我说呢。最后我终于刹住,如鲠在喉。]
                        [酒杯是满的,但我已不能再喝。我怕再喝上哪怕一口,便要不能自己,做出些毁灭友谊的举动来。可现下要说停呢,又太难。人世间这样的际遇,能有几回?我与霍知微的会面,又有几回?于是我妥协了,认命了——就这么着呗。还能怎样?人一旦怕了失去,便不敢希求更多。拾起瓷杯一撞,利落地嚷上一句。]
                        :“喝。”
                        [便再无他话了。幸好有酒啊。饮鸩止渴,也是止渴。我便于这一番自欺欺人的沉醉中,将苦果尽往下咽——他霍知微有什么好?是月光在骗我啊。]


                        来自iPhone客户端16楼2016-02-22 0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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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衡阳的时候曾有个名声,叫不醉翁。那时尚不读过什么书,以为人生满功,不过是比谁更能喝些酒来。如今我快倒了,神智也不清醒了,我是老了?还是读多书累了?我不清楚啊。唯一能说的,了然于胸的,是李奕世——李奕世这酒,可真烈啊。】
                          【烈酒和悍马,总让塞外人心驰神往。他们天生不爱静,越野的东西,越要驯服得它。我是个中原人,但我偏有一颗塞外心。随身所佩的长剑,被我丢在了有一,倒还好、扇子还是有的。于是我起舞弄清影啊,对影成三人。招式在心里划过一遍又一遍啊,不敢辜负。临了,才徐徐一回身,跌坐在他身旁。我若青衣,大可临摹指腹他脸——可我终不是青衣。只能揽过肩,把那醉醺醺的面颊朝他。】
                          无致远,何归家?我不行啦,你可送我归家呀。


                          来自iPhone客户端17楼2016-02-22 1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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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虽非海量,酒品却好,辄醉就卧,但不知怎地,今儿这理全不顶用了。我本是正襟危坐,忽见他折扇起舞,一如山间怪石,别样嶙峋,便要摸出埙来和。谁料这人直倚到我跟前,两肩相抵,热息拂面。我心中鬼祟,不自在地偏转过头,往墙上一看。月叠重影,引颈交吻似的。耳畔呓语,又那样孩子气。更长吁一口气。我无暇言语,手指微凉,顺广袖,沿骨骼一寸寸抚去,及滑至腰际,猛然拽拉收紧,箍近怀中,二人跌撞搀扶,贴耳私语,近乎狎昵。]
                            :“你同我,归家吧。”
                            [我手抵在他肋骨上,猛生邪念,要折了他的骨,金屋银屋地藏了,旋即便兀地、惊出一身冷汗——这人正是我的业障,可我什么也顾不上了——我垂下首,吻了他。]


                            来自iPhone客户端19楼2016-02-23 0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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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鹤铩羽欲飞,独留个我,三魂七魄俱去,躯壳徒伫在那,欲拉他辩驳——我心无旁骛啊。又恐曲终断绝,覆水难收。忽而他去而复返,我骤然卸下一身戾气,倒庆幸这人醉得云里雾里,又心怀伟大友谊,竟委身至此——我当知足。惨淡一笑,晦涩难明。]
                              :“那,教我。”
                              [揽臂相拥,唇齿流连,极尽温存,照得我有如饕餮,得了甜头,便要蚀骨噬血,拆吃入腹。我抚过他的脸,耳廓锁骨一径吻去,以静默挑开衣带,恨不得就地正法。一阵狂乱中,忽听东方五鼓鸡吹角,如佛门钟磬,我一震,跳起——共君此夜须沉醉,可日光一打,便不是那么回事了。]
                              [我见他神志不清,而自己欲念难收,觉通身污秽难洗。刹时,滩在一旁,一盅茶浇在脸上,往后一倚。犹如溺水者方捞上岸,汗流浃背,大口喘息。心道,何以我还醒着,怎不给个痛快?一时如坠火海,身遭烤炙,而积夜朔雪,又将寒风吹彻。我按捺心绪,解耄披在他肩上,半扶半哄。]
                              :“起来吧,送你归家。”
                              [于是启程回府,忙乱半日方歇。]


                              来自iPhone客户端21楼2016-02-24 0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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