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窗冷雨一灯孤(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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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年春。
梧桐疏影,雨停了又下。
总是这样阴雨连绵的天气,好像不太适合出嫁。
我在这晋宫里住了十八年,一草一木,一花一叶,都曾有过欢笑或疼痛。
桃花落了是清明,不必再说这天气阴也好晴也罢,我都得快马加鞭,远嫁魏国。
至于为什么,
这倒是个好问题,却没人肯给我个好答案。
也许是因为我是晋国公主,也许是因为乱世之中,从来没有什么安稳人生,也许…怨命。
止言回了趟府上,收拾自己的行装。她回来时,余音刚刚将我的最后一本书装好。
“王后娘娘,公主已经歇下了。”
止言不叫她姑母,她从来只叫她王后。尽管晋国上下人人称道,她是她亲封的郡主。
“止言,”王后淡淡地开口,“长歆既然累了,就歇着罢。临近出阁难免脾气大些。到了魏国,你也多多帮衬着她。”
“是。”
“那本宫这就回了。”
“恭送王后。”
虽说王后平时也不常到我这里走动,不过每每遇上止言,总会是白跑一趟,扔下几句不痛不痒的问候。
疏离不减。
这是惯例,一如平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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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整个晋宫最早开花的,应该是椒房殿里的桃树了。
桃花夭夭,那个九五之尊在石阶前独酌。
比翼双飞是流传了很久的舞蹈,按理是要两个人跳的。
父王喜欢看我跳舞。
“女儿大了该嫁人,这比翼双飞,应该有人陪长歆一起跳了。”
“父王。”
我心里明白他是故做轻松,不想离别染上伤感。其实谁不知道,此次晋魏两国,是个联姻罢了。
“父王没有取笑你。虽然是联姻,为了两国交好,但你也知道,魏国不会亏待长歆的。”
我挨着他坐下,望向繁花累累,咽下一腔难以言说的酸涩。“我知道了父王。”
视线移向他鬓角的白发,龙纹暗花在外袍上隐约可见。父王老了,当初那般撒娇模样我也是再做不来。
以至于出阁那天,我们以一种最稳重的方式告别。
母亲还是赶来送我,我知道出来吹这一趟风,她又该被父王啰嗦了。
“母亲…你不好好养身子,出来做什么。”
“今天长歆出阁啊。这一去,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一面。”
唢呐曲子也吹起来。
她在宫人的搀扶下微笑,眉眼温柔,看得我已经快盛不住眼中泪水。
“当然会回来的,晋国是长歆的家啊。”
天光暗着,我沉默地看着这个被叫做家的宫城渐远。而那些熟稔身影,也终究在泪光中凝成苦涩的墨点。
再见,长安。再见,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