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我欺负你呀.......

（隆冬一场泼天而来的大雪，带走了我的额涅，我尚未长成窈窕少女，也未见前程，便要早早送我的额娘去西天极乐，这与我来说太早，早的我措手不及。正院儿里的丧棚搭的极好，可我多一眼都不想再看，那里头躺着我的额娘，躺着我数十年唯一的依靠，除却额云，再无人护我周全。侧房里头几个小丫头嚼舌根，只说阿玛要抬五夫人的位份，一个耳光甩过去，结结实实的打在那碎嘴的贱蹄子脸上，便是这样，也难解我心头之恨。）
滚出去，把你们馥晚姑娘叫来，我倒要看看这颠三倒四混说胡话的本事是谁教给你们的。
（一壁让她们都滚出去，一壁将孝衣理了一番。）
毓薇你去门上等着，人来了好生给我请进来。
（话毕，略一沉吟，张嘴喊她回来。）
你回来，我亲自去。你上前院儿，叫那些个哭丧的都大声点儿，我索绰罗还能少了他们工钱不是？

【 嫡福晋亡故的消息来得这样突然，仿若就在一夜之间，黑白无常轻易带走了人，也留不下丝毫足迹。本该是悲切的讯息，却要我的眉眼都沾染了笑意。嫡妻既逝，依着阿玛的性子，续弦想来便无可能。额涅这侧福晋的也不是摆着叫人好看的。 】
【 有几个会说话儿的，也不晓得从哪儿听来的风声，又或是自个儿恣意造出来的，都在跟前儿说要抬额涅的位分。也是了，这些年来，你们亏欠我额涅的，未免太多了。 】
【 披麻戴孝的模样这样难看，却仍要受着现如今尚未改变的现实。我的好厄云，竟这样急切，着人来催，这是要，兴师问罪呵。才近了正院几步，便听见里头叫嚷着。迎面便是她—— 】
【 怒上眉间，面如菜色。吉灵阿呀，这还，是你吗？ 】
【 分明心中已然是欢喜，却还要装的一副孝顺模样，低首敛眉。 】
怎的厄云找我这样慌张？

【 她那声儿正在我头上，里头是满满的不豫，便是未瞧见她表情如何，我也晓得，她是再恨我不过了。嫡福晋已死，怕是这嫡出几个子女的位置，要坐不住了呢。抬首，便好奇问去。 】
编的什么故事？厄云不妨也说与我听一听，好让我知道，这几个丫头都怎么不认识主子了，我好回去教训教训。
【 教训？我怕是舍不得呢。莫说是不是真有这么回事儿，即便没有，她几个小蹄子说的也到我心坎儿里去了，赏还来不及，哪里会罚。 】
【 直了身儿，近她跟前去。庭中这样安静，偏她的有一声儿没一声儿地瞧着桌，仿佛，是我欠她的一般。分明都是肃白的，丧棚那儿尚还置放着棺材，灵堂前那一众哭丧的也呜呜咽咽，是在哀悼，吉灵阿，终将失去的一切。 】
额娘才去，我这心里头尚悲着呢，哪里有闲心去听她们搁那儿胡说八道。

（可见的是额娘如今去了，偏房这些人都越发的不安分，但凡搁在以前，她如何敢这样同我讲话。可她是否想过，我同阿姊几个，如何能让她一个庶出爬在头上，莫说如今这位份抬是 不抬还未定，便是定了，她也要有命来做这索绰罗府的续弦。贝勒府的信儿，早前就已经送去了，阿玛如何做，且还要掂量几分。）
（眼风凌厉扫过她面上，瞧着她那仿佛快要压抑不住的喜悦，一壁垂了头，笑意曼上唇角。她这样亟不可待，是否又表现的太明显了，此刻的她莫名的让我心安，便是这样的性子，也成不了大气候。）
从前倒是厄云眼拙，没瞧出咱们珠锦这样会说话，又或者说，你以前，可不敢这样放肆？
（尾音颤颤，就这么大喇喇的盯着她的眼，她的面，便是身后的毓薇听了这调子都一颤。往日这样小打小闹的事儿，我一概不放在台面上，便是阿玛也无从说起，可今日，这屋子她进来，就不那么容易出去了。）
举家悲恸说的未免太早了，我看，可不尽然。
（那瘸腿的，寻花问柳的自然是吓唬她，可如今打我上头起几人的婚事都已定下，可不就剩下她了吗？算起来，珠锦这样貌倒也不负她这名儿，阿玛醉心于朝野，无利不起早又怎会随她心愿，让她得个一世一双人。到底她还是个孩子家，将她那个阿玛看的太慈祥。）
守孝三年，排资论辈下来，也轮不到你呐？
（伸手去抬了她下巴尖儿来瞧，那压抑着又愤怒的表情，便是我最爱看的。）
你若真心，何不随额娘一同殉了，也帮我带句话儿给额娘，问问她，这回可瞑目了？
（这样的刻薄话儿，我总是驾轻就熟的，吓唬她，足够了。在阿玛眼里，我们这些个儿女都是待价而沽的，只要有利可图，嫁与谁，幸福与否都无关紧要，他的仕途才是第一的。可他是阿玛，我等忤逆不得，也逃脱不了，想脱了这困境，唯有一死。）
（珠锦，需要厄云来帮你一把吗？）

厄云觉得，珠锦这话，是放肆？珠锦自来时，便被厄云这般“礼遇”。珠锦还不知，究竟是珠锦惹到厄云哪里了。
【 我一副似乎不相信的模样在面上，当即反问她，心中更是好笑。吉灵阿，你说这话，可能对得起你自己的良心？嫡出又如何。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如今这嫡福晋也便如这腌臜的病一般去了，却如同将丝线做的娃娃抽去一条又一条，这般苦楚，你可受得？ 】
【 究竟是谁放肆，日月昭昭，你也敢这样信口雌黄。她身后毓薇一颤，偏要我心安了下来。这谣言一出，倘若她真如我愿不闻不顾，只专心做她的孝顺女儿，才更叫我奇怪。如今她这眼神，这语调，便恨不得要将我吃了，碎尸万段才尽了性。这才是，我的好厄云啊。 】
【 似有泪珠在眼眶处打转，可她晓得，我亦晓得，这不过是台面上的一场戏。我眸中这样幸灾乐祸的意思，她早已看在眼里。如若不是她还是名正言顺的嫡女，想必今日形势，早该变一变了。 】
那依厄云的意思是，您，不悲？
【 我这一声质问，悲戚的很。便要让下头的人瞧一瞧，嫡福晋才去，她便这样无情。到底，她平日要人可敬的模样，是不是装出来的。 】
【 吉灵阿，纵是你这般不欢喜我，也不要忘了你的身份啊。你可是，如今索绰罗府，嫡出的三小姐。 】
既然这档子事儿没有珠锦的份，那就请厄云您，好生替额娘守灵，不必再肖想着旁的家事了。至于家事，自有珠锦替您操持着，您亦不必多费心的。
【 我合该要叫你知道，这索绰罗府的后苑，早该更名换姓了。 】
【 我眼中的愤恨，自生来起，对上她，便不曾停息过。那么如今，局势已变，又有谁作你的靠山，有谁给你的胆子，敢这样目无家法了？庶出的几个，从来都是不争气的，只晓得跟在嫡出几个后头，如今晓得些变化，便也就随风摇摆了。这几棵墙头草，还是，还给你罢。 】
珠锦殉葬，不过求个场面。厄云您，怎么不一道呢？
【 我眸中冷意更甚，这样大不敬的话也便脱口而出了。既然你不义，我又凭什么要对你仁至义尽呢？我的好姐姐呀，你也不能，就这么算了。而我，同你这一场争，也必然，要争到底。 】

珠锦，你可知道你输在哪儿？
（她这样一张巧嘴，可平白托生了个庶出，当真是可惜了，可命不由己，水无常形人无常情，她的额娘靠的是几分姿色罢了，而索绰罗需要的续弦，得有声望和名门来衬，她当真以为她的阿玛已经糊涂了吗？那满眼带泪的酸涩模样，换了旁人只怕都心疼极了，可我不是旁人，从来也不是。我就爱看她这般模样，她命如草芥，是死是活都换不来她阿玛一滴眼泪。）
你输在压不住你心里的恨，也承不住你的骄矜，庶出的女儿，骨气就像是催命的鼓点，你还记得旧年厄云赏你的那一支惨败的桃花吗？厄云今日，再赏你个好消息。
（毓薇听着这话，面色一片惨白，可今日这杀戒，我早已下了决心，人死如灯灭，人间受罪有什么乐趣，倒不如，在地府里，享享她女儿的香火。）
翠云和翠屏两个，已经送了好东西去五夫人屋子里，“望月鳝”你晓得吗？你额娘最喜欢的鳝段儿，你猜，你和我说话这会子，她还在吗？
（她是个聪慧异常的，我从来都知道，庶出里偏生最不安分的也是她。如今我叫了她来，不过是拖延一时半刻，她额娘那个唯唯诺诺的性子，打着正院旗号送去的东西，她岂会拒绝。）
珠锦呐珠锦，你说厄云怎会不悲？额娘生前常说五夫人伶俐懂事儿，厄云这个做女儿的，自然要如她的意，地府里有五夫人陪着，额娘总该是瞑目的。
（这殉葬，不是我，也不是她，自有人送了去。）
五夫人心善，殉了额娘，厄云会叫阿玛好生安葬她的。
（这才是我，人命在手，我却一点也不会惧怕。你要问我，这是谁给你的胆量？大抵是老天爷吧。我生来如此，不畏生死不畏人言，杀伐于我来说，不过一场折子戏，演得好了，留她两日，演的不好，换人就是。气定神闲的瞧着珠锦的脸色，唇角的笑意缓缓荡开，直达她心底，化利刃，划拉那么一刀，不见血，却早已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