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中诸景）

（ 前几日苏大夫又换了种新药方，说是里头加了几味新药，让自个儿试试效果。吃着这两天总觉得没多大成效，奈何苏大夫又照顾自己多年，不好直接跟他说不吃。便找了个借口，躲到了大伯府上。大伯是和嘉公主的额驸，在京中也算有头有脸，想来苏大夫再怎么腹黑，也不至于追到这种地方来，就为了给自己灌上一碗药的。 ）

【 前些日子忙碌一番花园修葺，如今园子落成，自己也才是松了口气。出门置货数日归来，前脚方才进门，后脚就有下人来禀，说丰嘉府的少爷来了，在院子里小坐。丰嘉府的少爷不少，多是堂侄亲疏，走不到一起去。非要说能过来小坐的，大概就数易庭之子，老三泽和。泽和是个聪明孩子，自幼也有着他的一套作为，与自己也甚是亲近，自己颇是喜欢这个孩子的。总想着家中慕霄若是与他能走得近些，也可以取长补短。稍作恍惚，转头就让小厮去说，自己稍后就到。 】

（ 其实平日里，自己也很少与其余丰嘉氏族之人往来，要说往来最多的，大概就是大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觉得大伯与自己太多神似，无论是言语上还是行动上。或者说，有时候跟大伯交谈，总觉得大伯透过自己，再看另一个人。只是那人究竟是谁，自己便是无从得知。入澜园片刻即有家丁来报，说大伯稍后就到，让自己随意小坐。既如此，就随处找了个凉亭地界，将心思放平坐着看了四周景色，心道稍后也好与大伯博弈一局。 ）

【 将货物安排好，回头送去铺子里，这才是收了账本锁入库房，移步澜园。还未走近就看到凉亭内坐着个人，远望去，总觉得好生熟悉，仿佛依稀瞧见离之的模样。孤高自傲，却身负寒症无法根治，他与自己一见如故，生作至交。自己这般性子，也能得挚友确实不易，只是好景不长，他终是死于非命。在这紫禁城里，死于非命的事情不常见，一个贝勒死了，还有十几个贝勒活着，没人会注意，也无可厚非。淡淡得闭了眼，将离之的影子驱逐，这才是走上前。 】
溯之，许久不来，怎么今日倒有兴致过来找我。

（ 早就听闻身后有所动静，没有回头，只等着大伯来喊，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大伯声音。这是站起身来，与大伯作揖，随即答道。 ）
也没什么，只是苏大夫又有妙方，溯之着实承受不住，这才是偷偷溜了出来。苏大夫眉清目明，饶是溯之躲到哪里都会被捉住，只有往大伯这里来借个清净。
（ 苏大夫与寻常大夫不同，如果说别人，可能根本就躲不开来。还好，丰嘉府上还有个皇亲国戚，多少还能躲上个一天半日的。 ）
听闻大伯前几日去置货了。

正有此意，想向大伯讨教，那溯之不客气了。
（ 反正能躲一时躲一时，据苏大夫口述，说是这药是有时效性的，过了时效性再去尝，就没那么好的效果了。既然如此，不如就躲到子时再回去。反正如今大清不比唐宋，没有那麻烦的宵禁令，加之自己是男子，夜间回府也就无关紧要。 ）
士农工商，虽说商末，总不能小觑。自有徽商、晋商等长踞商场，将除了皇商之外的生意都一揽旗下，明争暗斗惹人厌烦。虽说八旗子弟理应从政，但也有不少从商的，例如大伯这样。从商本没什么问题，只是溯之还小……
（ 话略停顿，笑道。 ）
这年少自然有年少作为，等到再长大些，再考虑这些也不迟。

哦？大伯这话说来，好似大伯母是很严厉的人。平日里听说，和嘉公主温文贤良，难道都是假的？看来改日还要择谋个机会去与大伯母好生聊聊。
（ 似笑非笑落子，指尖轻轻敲打着棋盘，白玉的冰凉顺着指尖传来，凉透了心扉。看着大伯无奈的表情，自己心里暗暗有几分愉悦。大伯似乎有很多秘密，都是家里人不知道的，虽然自己有心挖掘，不过以自己现在的导航，大概还不能做到。 ）
不过既然大伯不打算把溯之的小心思说出去，溯之也会替大伯保密的。
（ 大伯与自己，似师似友，与大伯聊天总比在家里对着那群老学究好得多。 ）

你这小子，还敢跟我讨价还价？
【 是苦笑一下，又将棋子放在下一个的地方。溯之学习能力很强，无论学什么都能够很快掌握，自从教会他下棋，自己就再也不敢让他先子。溯之与自己不同，自己擅长暗攻，而溯之却更擅长强守。他很聪明，知道正面与自己扭杀并没有胜算，也只能自己杀一步他守一步而已。棋盘上与溯之厮杀成一片，这厢两人却仍然说得很愉快。 】
如果溯之将这件事告诉你大伯母，那大不了我就将你这些话说与你阿玛听，看到时候是你阿玛对你的责罚重，还是你大伯母生我的气重就是。

大伯误会了，溯之怎么敢跟您讨价还价呢，溯之只是在说一件事而已。
（ 博弈之术与对阵之道相似，不能一味强攻，但也不能一味死守。大伯虽然是个文弱之人，手段却与表面不同的强势，极其善于强攻。虽然自己看起来攻击性极强，但其实更喜欢防守，防守起来比较不费脑子，更容易让人轻松一些。 ）
大伯放心，溯之才不会无聊到做那些没用的事儿呢。
（ 反正自己也早就知道，大伯不会把这些事告诉阿玛。因为总的来说，大伯大概比阿玛更宠自己，因为自己跟他很像，或许还有别的原因。 ）

大伯，若是你担心商行的事，不妨放下心来。既然溯之来找您下棋，自然会考虑到这个问题。等这盘棋下完之后，我会帮你去整理商行的事的。
（ 大伯总是喜欢把事情都自己做了，不过也怪我们这些小辈没有能力帮他，如果家中这几兄弟，随便有一人愿意帮了大伯做事，或许大伯就会有更多的时间来处理自己的事情。看看大伯一脸无奈，自己嘴角微扬，什么都没有多说。 ）
溯之这两年与大伯博弈，大伯总是在说这句话。

你是想说，我总在说这句话，但是仍是与你对弈？
【 若事事都要求个究竟，大概活着未必都比死了轻松。小子聪明，总会挑人的口错来说，说得人哑口无言，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会的这坏毛病。不过也罢，谁叫自己与离之这般的人打交道多了，再看溯之，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
既然你说要帮我整理商行的事，我也就不与你客气，这几日还有三两账本没看完，到时候我差人送到你房里去。回头你看完，批注了再拿给我。
【 也是趁此机会，好好让他学习一下如何处理家中商务。 】

大伯分明不过是想找人替你做活而已。
（ 奸商奸商，无奸不商，有人说大伯敦厚，实际上小心思多得很。不过是大伯太过聪明，将所有小心思都完美得藏了起来，所以别人才根本看不出。退一步想来，大概是自己和大伯太多相似，才会一眼就能看穿大伯那些小心思。虽然不知道他想了都是些什么，但是想没想，这点至少是可以看出来。落下一子，棋盘几乎被占满，还是不分胜负。 ）
大伯仔细些，到时若是溯之哪里批注错了，可怪不得溯之。

得了得了，不下了。
【 大手一挥示意他停手，这棋再下下去，多半也要下个半日才能结束。他是正好在躲苏大夫，然而自己还没有空到可以把一整天都留出来陪他闲聊的地步。小厮见时辰过去许久，故而上来替二人换了茶盏。端着茶杯沉默稍许，这才是道。 】
说句老实话，你是真的不打算现在开始接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