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来脑补一个故事的——
【一】
入夜，有一灯如豆。
书生吹熄火折子，小心盖好，放在一边。单手执卷，低声吟诵，若蚊语。不时紧皱眉头， 食中二指颇有节奏地敲打桌面。
兴起时，起身提笔，笔走龙蛇，顷刻间，锦绣文章。兴尽回锋，双手捧起纸张，吹干墨迹，反身对上一对清澈眼眸。女子荆钗布裙，双手捧墨，不施粉黛的俏脸上笑靥如花。
书生放下书卷，轻拢女子鬓间，轻声问：“几更了？”
【二】
他叫林道恒，寒门子弟，发奋苦读十余载，誓要上得金殿，振兴林家。她叫雪趣，梅雪相争时降生，因此得名，五岁父母双亡，遵遗嘱来到林家，此后十年，与林道恒如影随形。
渡口，有青梅竹马依依惜别。
林道恒接过行囊，静静望着雪趣。
雪趣咬着嘴唇，也望着他。
艄公吆喝着上船，林道恒轻声说：“回去吧。”
雪趣同样轻声说：“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
林道恒唇角勾起一个弧度，揉了揉雪趣的头发：“等我金榜题名，就娶你过门。”
【三】
“……本月初八，桃花盛开，若你在，可得一观，或可得佳作……”
“……今夜月明，稻香鸣蛙，你若在，或可即兴操琴……”
“……秋风萧瑟，妾自无忧，君当添衣……”
“……雪落苍茫，雪趣却也无趣……”
“……雪趣一切安好，君切不可以妾为念……”
“……夜读寒重，君切记不可夜深劳神……”
十年的红袖添香，加上林道恒刻意引导，雪趣已颇能识文断字。
他走后，她每个月都给他写信，开始还能收到几封回信，到后来，竟是音信杳无。
他走后，她每月十七都到渡口等候，后来，干脆开起了一座小茶肆，每天晚上，都提一盏灯笼，站在渡口，风雨无阻。这一站，就是十八年。
他走后十八年，她等候十八年。
【四】
枝上柳绵吹又少。
偶有打马而过的宦游之人询问路人，这是谁家姑娘，这般如花似玉，却是为谁而留？她低眉顺目，却不答话，只是偶尔望向渡口。
那一年，雪下得特别大，那一天，雪漫眉头的雪趣，依稀间，看到有孤帆自远方归来……
【五】
惊堂木一声响，说书人收起折扇：“……从此江边多了一幅奇景，从来都是无人渡江便无人的渡口竟有了一位守渡人。”
说书人接着打开折扇，继续说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话说这东阳城有户人家姓李，李家并不如何显赫，却有一位上进心极强的少爷，这少爷每日攻读四书五经……”
一位鬓角斑白的中年人失魂落魄地走出人群，跌跌撞撞走向城外。
堤上杨柳依依，夕阳下，渡口依然如当年模样，江水滚滚向前，一如时光，不回头。
【六】
“林道恒，身为本次殿试状元，朕许你从众位公主中选择一位，择日完婚。”高坐龙椅上的那个男人淡淡道。
“启禀陛下，草民家中已有妻子……”还未说完，皇帝身旁一位太监就尖声叫道：“大胆林道恒，还不跪下谢恩？你那家中糟糠之妻休掉便是，岂能因此小事违抗陛下旨意？”
“草民不敢，但……”
“既然不敢，那就不用但是了，下月十七，就是大大的良辰吉日，来人，送驸马入住明月楼。”
“陛下……”
“请吧，驸马爷。”
太监上前，林道恒叹息一声，“走吧。”
……
十八年时间，林道恒没有能够踏出明月楼一步，整日饮酒，烂醉如泥，不省人事。
【七】
小渡口，佝偻的老人望向江流，无言。
转身，有女子笑靥如花。
一如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