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
张光杰
一个清寒的女子,寄居在水滨寒塘的户籍里。她从闺房里走出,拖着一道长长的过墙的幽香。
常常,在我读书的时候,便有疏影缥缈而来,像旧时的月色,沁润着墨香的石径。“梅花开似雪,红尘如一梦”。穿行在字里行间的甬道上,便觉得那梅影是十二分的好,疏疏朗朗,满是画意。于是,我便揣想人世间那些孤独之人的妙处,他们可曾也怀抱着这一段清美的光阴?
我喜欢的梅,一定是一位着旗袍的女子,单那一身白,已是艳惊了世人。她兀立着,或是端坐着,身子骨透出的满是清气和雅致,让世界顿时安静下来,那些喧嚣、浮躁和繁华都成了泥污胭脂,只有那素白静谧的雪,才能悄悄走近她,静静陪伴她。然后,她张开自己小小的红唇,一口一口吐出微醺的香息,沁染着无边的春色。
多少次看人画梅,那些描朱弄丹的画师,太过匠心,酣畅淋漓的画面,终究无法触动心灵的安暖;而咀英嚼蕊的文人,又难免轻浮,枝枝叶叶间透着些许幽怨。我期待的梅,是那种一笔一笔素雅的静,一抹一抹淡白的痕,然后,溅几点乍暖的艳,清寒中透着生气,简净中带着矜持,从容中飘着逸情,那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就像千般跋涉的夜归人,蓦然找到亮着灯火的家门,往事浓淡,不必说;经年悲喜,无需诉,在灵魂与灵魂的晤对中,径直找到了生命最初的简单。
“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总是向往着,窗前能有这样一树寒梅。无论清晓,抑或黄昏,那一枝枝疏影,那一缕缕暗香,便横斜进我生命的书页,就像枝头的明月,点亮你我灵魂的灯盏,无论世事蹉跎,白云苍狗,你我都花影相伴,安之若素。在似水流年里,我在意的,不是你的倾城,你的倾国,你的盛世繁华,而是你那一枝素影,一杯花茶,一段浅笑无痕的时光。
在清清浅浅的水湄,梅,怀抱着一柄如月团扇,简简单单地生活着,纯净而朴素,从容而淡泊,那些往来岁月里的坎坷和冰雪,那些去留迁谪的惊喜和荣辱,不过是红尘一笑。梅,宁可孤独,也不违心;宁可抱憾,也不将就。静静地,我执守着这一份绝世的芳华,那种曼妙,那种诗意,竟是入心入肺的欢喜。
“隔座听歌人似玉”,绿窗下,那位让人痴迷的素色女子,又唱起了那支销魂的梅花引。雪花飞舞,梦影婆娑,那一枝枝温馨的梅唇,是新春挂出的最美的红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