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燕意下了邀帖，可想而知她看到那邀帖时候的神情。所以我提早来了园子里等她，免得她回了府，头一桩事情就是过去武陵寻我理论。待到她得知我在园子里后再赶来，气性多半也散了不少。我图个耳根子清净，又能一观她气恼模样，一箭双雕，何乐而不为。】

（这人是闲极无聊了，还规规整整往府上递了邀帖。昨儿个晚上看到管家拿着那烫金面儿的劳什子过来，还以为是哪家的福晋夫人的，不曾想一搭眼看过去，终南二字赫然于其上。）啧啧。
（吊胃口吊得足足的，所以今儿个一早我便收拾妥当而来。原想着直奔了武陵好生说道说道他，可又不巧扑个空。眼下我到了园子里，见他在回廊下悠哉悠哉之态，只余下冷笑一番。）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大清早就胡说，雍府的规矩？【我调侃她一句便作罢，站起身迎着她过来，把茶盏一并端来给她，桂花水烹的凉茶，口味是她喜欢的。】我这是有大喜之事告诉你，可不得让人夜不能寐一番才痛快？
【吊人胃口一夜了，眼下这一刻就不再卖关子，直言道。】秦深就快出宫了。

别忙！（闻得其言不觉大惊。）你慢慢说来给我听，怎得这样突然？前儿姑姑给我去信的时候，还未曾提及，怎得今儿个来了你这儿，咣当就是这一记响雷？
（言罢，又不觉大喜。）不过这响雷是真好（而后又响起他方才之言，轻轻一嗤。）
你也规矩点，什么秦深，仿佛你也是我长辈儿似的，真是没大没小，你呀，也得叫姑姑！

【从前在蒙古，我们几个就爱喝秦深姑姑在一起，因她年岁小，比我也大不过两三岁，且她又是个不拘着的人，省去了那姑姑二字也是常有的事情，今日燕意半玩笑半认真地一说，我也觉得是这个理。】
也是，如今到底在京城，不比过去。
【自我来到京中，便与她常有书信往来，家书写了一封又一封，如今，终于可以见着人了。】
而且我跟你说，这只是一样，还有另一桩喜事，你来猜？

（支颐一笑，黛眉一软。）你又逗我来着，是吧？来一一让我这神算子来掐指一算一一
（然后阖了眼目，端的一副算卦先生模样。）既然是喜事，又能教你乐得如此，那么不是你在哪里给府上谋得了好处，就是你有了心上人？再或者一一
（蓦地一睁眼，笑逐颜开。）秦深姑姑要大婚了！

你当真能掐会算【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笑道。】说起来是真巧，你可还记得南边巷子的鄂府？鄂家先生不是置办了个学堂么，在京中也数年之久。往日里并未有多少交情，只是大约知道而已。
其间故事倒也说来话长，我只先跟你说个重点。他二人事情，如今大姑已经允了，大姑允了，就说明宫里准了。这数月来我与鄂先生、梁仲春就一直在忙碌此事，待到宫中传出准信，再与大家公开。

二哥，你这回可真够意思，我呀，就喜欢听别人没听过的事儿（笑得软了眼眉，喜不自禁。）你得教我缓一缓，如此一波未去一波又起的喜事儿，当真是高兴坏我了，你听，听见没？方才一激动，我这心跳的可快了。
（他自又笑我几句，但因彼此都是十分开怀，也就未有多言。）
我记得那位鄂先生，平日里时常见他送孩子家去，可是个仔细的人了。哎，听你这话，他和秦深姑姑之间的缘分可不轻，怎么，自个儿听了故事高兴了去，就不愿意费口舌说给我乐一乐了？

这个故事我说了不动听，待到秦深姑姑出了宫来，叫她自己说给你。
【我记得那日我与鄂先生也是在这廊下吃茶，清风徐来，他诉说着属于他与秦深的故事，娓娓动听。世间情爱，或复杂、或简单、或冗长、或短暂、或喜、或悲。我只是很庆幸，他们是好的那一种。】
【添了茶，继续说道。】鄂先生想请你帮忙定一定，姑姑那房怎么置办最合她心意？鄂府祖籍江宁府，父辈为官，更是书香门第。我与他回过一趟江宁府，鄂府祖宅可不输咱们府上，好一个风雅了得。所以你尽管去琢磨，缺什么短什么，鄂先生都会想办法去置办。

这事好办，你放心就是（应声颔首，笑逐颜开，黛眉展。）总觉得仿佛是做梦那样，只是一一（尾音一沉，螓首一低。）往后宫里就只有大姑一人了，也不知道她会不会不习惯。
从前，有秦娥姑姑，有秦深姑姑。秦娥姑姑去了，秦深姑姑也要出宫了，她一个人，我实在很不放心。虽然我知道，我这也是多操的心，大姑又不是小孩子，哪里会不知道照顾自己，只是这种感觉很难言，看着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自己，唉。

你知道自己是多操的心就好【虽然我知道她说得都对，但是为了避免两人都伤怀起来，所以还是错开了话。】二姑斯人已逝，且毕竟过去有几年了，大姑也能看得开。秦深姑姑出宫，这是大喜之事，若是她一直留在宫里，那才是大姑的心病。
更何况还有明颐和琼一陪着她，你不必担心。
眼下大姑是承乾宫主位，虽我不知晓紫禁城内事，但是单看咱们府上就看得出，要料理内务，总归是千头万绪。咱们这儿都是自家人，倒还简省，她那里可就不同了。

是了，哪一处缺了短了，哪一处照顾不周，哪一处有所偏失，那都是大姑姑的事情，想来她如此劳顿，大约也能冲淡些离愁别绪了（我听了二哥的话，到底心内有些安慰，也就顺着她的话如此劝说自己。）
罢了，说得好好的事儿，怎得这会子这样消沉起来，实在不像你我做派。
（手执盏，与他的一碰。）以茶代酒，敬一一这段日子以来快乐的事情，还有以后所有快乐的事情。

来【与她一碰，一饮而尽。】你看，每每说以茶代酒，这吃茶的架势就成了牛饮。
【再望向她，笑道。】近日只顾着忙碌这些，连家信也少去了。你看【自小桌上拿起一封。】这还是前几日宫里递出来的，同你说实话，我都忘了看了。
【因有秦深落款，我知道这不是大姑手笔，想来不是很要紧。只因为自从我得知鄂先生之事，秦深递来的家信仍然是一如从前，只字未提及婚假事宜，因此这次收到，即便是忘了看，也不怕有什么要紧的。】
你来读给我听罢。

（闻言，接过信来，展信一观，不觉蹙眉。）姑姑也真是，我以为她递来的家信，怎么也得说说她与鄂先生的事情，可是你瞧，左一句内宫安好，右一句家府大安？真是一一
（颇有几分失望，但还是乖乖念了起来。一壁念着，一壁端详，待到念罢，我问。）
说起来，这字儿写得与秦深姑姑是越来越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