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的云层加厚了，天色黯淡下来，我们进入了木屋。就在我们刚坐下来不久，闪电便划破了长空。在玉容的要求下，我把她引入生火做饭的房间，这个所谓的厨房在这排木屋的后面，属于中间的部分，更低矮一些，像一个小仓棚。
那木斯冷一直都在默默倾听我们的谈话，来到据点后，他将密藏在房屋根基木板夹层的钢刀取了两把出来，其中一把交给了二喇嘛，另一把作为礼物送给了弥勒僧格。我这童年的伙伴与刚刚谋面的外甥都很高兴拥有这么一件贴身的家伙。
外面的雨越来越急，玉容已将饭食适时端了上来，看着她忙碌的身影，我的心中掠过一层涟漪，那是温暖与满足。
我们的午饭是由存储于据点的干肉做成的，还有一点面食汤菜之类。吃过午饭，雨声渐歇，玉容问我可不可以出去，我也正惦记那重新团聚的马匹，于是我们一同来到雨后的清新空间。她从木屋拿出自己带来的一个大布兜，独自进入林地，采摘蘑菇。那木斯冷领着弥勒僧格在另一边转悠。二喇嘛去就近的山谷散步去了。
我的那些老伙计们正在低头啃吃属于敕勒川余脉的被雨水浇注得鲜美而湿润的草叶，看上去，它们在这个山谷很惬意，我打呼哨，它们应声而起，仰着结实的脖颈，然后在我持续的呼哨声中奔跑过来。这些蒙古马与我从库伦一路相随，逐渐熟悉了我的呼唤方式，使我不禁心绪难平。这些马有黄色的，也有红色的，我的坐骑是灰色的，雨后它们的毛色更加发亮了，皮肤显得紧绷绷的。
不远处，一截布满岩石的山脚倾斜着延伸在草丛中，草丛周围点缀着一些树木，玉容的身影在那边起伏不定。天空飘来了一批更为清柔的云朵。
那木斯冷走过来，意味深长地笑着。
我斜他一眼。玉容在雨后亮丽的阳光里持续着她的活计，偶尔也会抬头回望我们一下。
孩子，你过去帮忙把野菜拿回屋子。
弥勒僧格点一下头，从花草中穿行过去了。我的目光没有离开他的背影，当他走过去时，我看到玉容略显惊异的样子，然后不知弥勒僧格说了什么，她微微转身凝望我……
哈剌兀那山谷中的夜晚如此清凉，新月当空。
我们坐在散发着陈年木香的屋子里吃喝玉容做好的蘑菇汤与蔬菜饭团，这么多年了，我突然找到了家的感觉，并且深深体味出了这种感受的美好。玉容竟然在那么简陋的一个仓房里调理出了这么美味的食物，那木斯冷走过来凝神看着他置办的那口粗糙的大锅，他不相信这些汤饭是出自这口铁锅。
我想招募一些无家可归的流民，不论出身，一概邀请入伙，尤其是那些会骑射的斗士，你觉得如何？饭间我对那木斯冷说道。
你说的是，我当初也想多招集些人，但这种把脑袋别在腰带上的营生，一般人是不会干的，除非与我们已经私交很深的兄弟。那木斯冷笑道。所以，才想到了你。
也是，要么我们去投军？
怎么投？那木斯冷问。我们有谁在军中有门路吗？
我们可以试试。我微笑了。我在库伦时认识一位蓝翎长。
那木斯冷再次笑了：这样可行吗？
哥哥，这只能碰运气了。我拍着那木斯冷的肩膀。
我觉得这完全可行，相对于我们要么做强盗要么去投军来说，我们的突破也许正在于可以为这个帝国效命。二喇嘛忽然说。
饭后，那木斯冷与我商定，明天一早启程去库伦。然后，相互道过安，就各自找个屋子休息去了。我要帮着玉容收拾，她阻止了我。
不用，你坐着吧，一会就好。
那我去厨间看你收拾。
玉容的脸微微粉了一些，她一边拾掇碗筷，一边往耳朵后面撩了一下面额前散落的秀发。我看着她那按照汉人传统扎着后髻的发式，以及像缎子一般闪亮的黑发，心中一阵莫名的激动。
仓房已经被她收拾的井井有条，简单的灶具也都摆放的清晰合理。
你不抽烟吗？玉容刷碗时低头说。
不，有时喝多后，会接别人的烟袋抽几口，但没有感觉。
你回来那天，在我们家吃过饭后，我一直没见你掏烟袋，就觉得希奇。玉容笑起来。前几日，我和二喇嘛去镇里时还想着，要不要帮你买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