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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hang小倬

沙发

所以你在开虐吗……

他的手罕见的冰凉，好像整个人都失去了该有的温度。
我不由的再施了几分力气，我偏过头看他。
他的头发养长了。刘海软软地搭在额头。
和现在的他一起散发出软弱的气息。
这让我更加爱他。
默默的走了一段路。
他终于稳定了自己的情绪。
开始问我过得怎样。
我说，我过得并不好。
你该知道。
我盯着他漆黑的眼睛。看他眼睛里我的倒影。
阿辉有些茫然，有些无措。
抱歉。他低声说。
然而我跟他都知道道歉并没有意义。
在下一个拐角处，我们分手了。
我目送着他的离去。
背影消失在这落魄的夜里。
我低头点起一根烟。
烟雾缭绕间，我又想起何宝荣。
他笑起来就像这烟，虚无缥缈。
他的生命也单薄的好像烟雾。
我开始有点同情他。

他住的地方并没有变。
阿辉是个隐形富豪。
这一切要归功于他的哥哥。
那个苍白冷漠的青年。
在父亲离世，阿辉不管不顾带着何宝荣逃到阿根廷时，他撑起了黎家所有的产业。而且业绩蒸蒸日上。
所以我从心底里敬佩他。
现在我又见到了黎耀光，他的气色并没有好上多少。
Sunny见到我和阿辉高兴的摇摇尾巴，但始终黏在黎耀光的身边。
阿辉对他的哥哥一直心怀愧疚。
他是个孝子，三十余年的生活从来没有过忤逆。干的最出格的事情也就是和何宝荣出柜了。
阿辉曾在一个午夜里眼含热泪的同我说他是个罪人。
黑暗的房间里唯有他的眼睛那么晶亮。
闪烁着忏悔的光芒。
他哽咽着说，黎耀光的身体从来就不好。他却为了一己之欲抛下所有人和何宝荣远走高飞。
我抱着他，温柔地安慰他几句。
其实我心里也觉得阿辉过分。
不是因为其他那些，而就是因为他出柜对象不是我而已。
那个夜里，阿辉抱着我头一次痛哭出声。说实话，七岁之后他再也没有在我面前哭过。
所以我惊喜非常，抱紧了他。任由他咸涩的泪水浸湿我的衣衫。
我在感受独属于他的味道和温度。
想到这里，我几乎就要泛起笑容，但我残存的理智提醒着我这并不合时宜。所以我忍住了。
黎耀光对阿辉从来是宽容的态度，他永远不会苛责阿辉。
这无形中增重阿辉的负罪感。
我知道阿辉这个人 。
不骂他比骂他让他感觉更难受。
此刻他的身体就在轻微颤抖，手紧攥成拳头，极力压抑着什么情绪。
当黎耀光咳嗽着安排人收拾屋子的时候，阿辉终于忍不住，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黎耀光却轻描淡写。
我并不怪你，爸也不会。
他抬眼，定定看着阿辉。
回来就好。
他说。
我知道，这以后，阿辉是再也不会离开香港了。

我知道阿辉一向向往安定的生活，但毫无疑问他骨子里仍带着不知是谁遗传给他的叛逆。否则他也不会做出旁人都认为惊世骇俗的举动。
我和他慢步走上楼梯，阿辉不放心的向下望去。
黎耀光正在喝药。
阿辉的眼眶在一瞬间泛红，低着头，脚步也沉重许多。
他就像个犯了错惴惴不安的孩子。
我握住他的手，企图给他一点安慰。
他抬起头，冲我微笑。
这笑有点别的意思了。
我着迷地望着他。
尽管他再也没望向我。
我进了自己的房间，并没有开灯。
在这寥廓的夜里，弥漫着萧索凄凉的气息。我拉开窗帘，外头车马水龙，灯红酒绿都尽入眼底。
渐渐地，眼前的景色同记忆里某处场景慢慢重叠。
昏暗的镭射灯下，有一对情侣缠绵热舞。他们耳边的耳环泛着幽冷的光。
我站在不远处，静静地望着他们。
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感受。
但那一刻恨意汹涌澎湃，几乎要把我整个人淹没。
从窗外吹来的冷风唤醒了我的理智。
我坐在地上，低声笑起来。
阿辉。你这是要逼疯我。
但我愿意。
我愿意承受你施与我的所有苦痛。
只因为我爱你。
即使我知道我也许永远不能说出口。

二:
我与阿辉在巷口处见到一个很像何宝荣的人。
面貌没有半分相似。但那种扑面而来的颓废浪荡的气息让人心惊。
我知道他叫Bill。曾经是pub里的顶级牛郎。不过后来他爱上了自己的亲弟弟，于是收手不干了。
想是爱情滋润的缘故，他眉眼的戾气化开了，多了几分柔和。
我熟门熟路的跟他打招呼。
Bill哥。
他抬眼望向我和阿辉。
语调懒散漫不经心。
好久不见。
他说。
我开始跟他寒暄，并问起Ben的情况。
他说起Ben状似不耐烦，但唇角的笑容是实打实的。
傻仔还能怎样，一无是处，就靠我养。
恋爱的酸臭味熏足了我和阿辉。
很快Ben找了过来，旁若无人的冲进Bill的怀里。Bill随意的对我say goodbye，然后就牵着阿Ben走了。
如胶似漆的背影一定刺痛了阿辉的眼睛。抑或是在阿辉心口上撒了一把盐。
我就在想，最好伤口全都溃烂才好，到时候一刀切掉，永不会再痛。
对阿辉也好。
BillBen走后，阿辉长久地没有说话。
只沉默地跟着我走。
我想，他也许想起了他与黎耀光年少时的亲密无间，或许又想起了和何宝荣的甜蜜时光。
可是，永不会有我。
我在他生命里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多了我，少了我，都不会有什么分别。这样想着，我心口都开始隐隐作痛。

我现在连抬头的勇气也没有。
喉咙很干，张口只能发出嘶嘶的响声。
我低垂着头，想象着他们现在的样子。
一眼万年？还是怎样。总之会让我难过就对了。
时间过得很慢。好像过了很久。也可能只是几分钟。
我想，我不能再待下去。我会疯的。
我站起来，裹紧外套，两腿僵直，却还是想跑。
有人攥住了我的手臂。
我痛苦的闭上眼睛。
阿辉。我艰难的喊他的名字。
这难道不好吗？
我说。
这难道不好吗。
再续前缘或者一刀两断。
这是他们两个之间的事情。而我从始至终都没有插足的余地。
到底谁又是第三者呢？
我抬眼看向何宝荣。
我在此刻痛恨我的心肠到底还是软的。
我竟觉得他现在很可怜。
他就像一个被丢弃在黑夜的孩子。
而阿辉是他唯一的光。
他被丢弃过一次，再被丢弃一次。
他会死的。
他死了，我就真的再没有一分机会了。
逝去的人会被永远铭记。
而我……我是无所谓的。
我与何宝荣都是飞蛾。
只是先看谁先焚烧成灰烬罢了。

回到黎家时，黎耀光正在跟一个年轻的男人谈生意。
那男人眉眼柔和精致，眼神却十分犀利。
混惯了商场的人都是这样的。
这人情黎家会还的。黎耀光咳嗽着说。
男人体贴的倒了杯温水给他，附在他耳边说了一些话。
眼里有明亮的笑意。
黎耀光的脸色算不上好。随后吩咐管家收拾客房。
何瀚坐在沙发上，十指交扣。
他看着黎耀光。像是猎人盯着猎物。
我在一瞬间知道了什么。
阿辉却愚钝得很。他一定还在为何宝荣烦恼。
阿辉这个人总是这么别扭。
他从不会轻易承认爱这件事情。
他别扭又倔强。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腕。被他攥出了红痕。
心底一片冰凉。
我想。就算何宝荣的灯看似灭了彻底，但心中的火还是熊熊燃烧着的。
而我，没有灯光也不会有火焰来供我取暖冲撞。
我连伤心的借口资格都没有。

何瀚挑着眉看了看阿辉。
你和你哥哥很像。
他说。
阿辉不知道他是谁，皱着眉头看他。
其实在香港的都知道何瀚的大名。
也都听过何氏公司。
后起之秀，已能和黎家并肩。
阿辉这些年在阿根廷和何宝荣厮混，自然是不知道的。
想到这儿，心中对何宝荣的恨意又冒了上来。
我不断问自己。我为什么要可怜何宝荣。
他有什么可以让我可怜的。
我难得不该多可怜可怜自己吗？
我深吸口气。
何瀚好听的声音已经响在耳畔，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
他理所当然的喝着黎家的咖啡，坐在黎家的沙发上。
仿佛他就是黎家的一份子。
从他骄傲的眼里，我知道他也真的能做到。
我突然理解了为什么我总会输。
因为我是弱者。
若我能像何瀚一样。
所有东西都唾手可得。我想什么人，当然也都会得到。
所以。一切都是怪自己对吗？
怨不得所有人。
造孽的永远是自己。

三:
我从未想过传说中的何大公子竟是一个温柔似水的人物。
我以为不过是一个俊俏的纨绔子弟。
黎耀光的体温一向都偏低，何瀚将他的双手拢在了自己的掌心里。
黎耀光如何都不能挣脱。
何总入戏太深。
我听到黎耀光这样说。
何瀚静静地看着他，最后只说一句。
我以为你知道。
他那双水润的桃花眼里有千丝万缕的情意，织成了一张网，渐渐的，渐渐的，套住了黎耀光。
黎耀光大约是逃不了的。
我太明白。
何瀚实在是一个优秀的情人和在一起生活的对象。
我竟又想起了何宝荣。
他是个优秀的情人，却不是合理的生活对象。
阿辉则和他刚好相反。
我叹口气。慢步走到街上。
嘈杂的声音震着我的耳膜。
在一家不显眼的大排档前，我看见了何宝荣以及……Bill。
真是让人目瞪口呆的组合。
妖艳与魅惑的冲撞。
擦出绚烂的火花。
我心中竟感到幸运。
这个不断被抛弃于黑暗的飞蛾。
并没有自生自灭。
也许有一点光，让他活了下来。
他心中的光没有灭。
我对他的感情越发复杂了。
我开始佩服他。
倔强的开在黑暗里的大丽花。
我的目光移向Bill。
我仿佛看到了一片罂粟花在我眼前晃动。

我的第一反应是转过身去。
而步子刚迈开，手已经被人攥住。
何宝荣。
他的手冷的彻骨，若不是他漆黑的眼睛里还有点光彩，真会让我以为他只是一具毫无生气的死尸。
你和黎耀辉是什么关系？他盯着我，眼神锐利如刀，似乎不割开我的胸膛看清楚就不罢休的模样。
我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朋友。我说。嗓子干涩地厉害，声音沙哑的很难听。
我摸了摸喉咙，我想我是发烧了。
何宝荣攥着我仍未放开。
我不由嘲讽地哑着嗓子说。
你还能以为我和他是什么关系。
情人还是性伴侣？
我倒希望是其中一种呢，可到底不是。
只是朋友。我咳嗽起来。
他渐渐放开了我，冰凉的手却贴上了我的额头。
你在发烧。他说。
我侧过头。
Bill将我拉过去，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
他一向最爱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各种各样的闹剧。
你的样子看起来真糟糕。他说。
我有点冷，身体却不断在冒汗。
何宝荣坐在了我的对面。
我垂着头，脑袋很晕，眼前一阵阵发黑。
Bill捏了捏我的脸。
你病的很厉害。
我扯出笑容。
我承认。
身体上和心理上的病都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