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到夜半醒来的时候，想起词句里的阴晴圆缺，走上阳台凭栏眺望，见到十四的月亮渐渐圆了。如故里鸟月朦胧的意境似的，沉醉在乍临的秋风里，由夜色懒懒氤氲开来。没有轮廓，便看不清远近。只觉得她有意识地开始圆满了。
秋月无边。牵强地解释来，倒也像合情合理那样的——亏我怀人愁对月华圆，怀的是哪几人，我倒是说不清了。
忘掉了固定的对象，忘掉了特殊的情致，心里的调子悠悠扬扬地潇洒去，先是《江月初照人》，再是《楚歌》，然后又坠入《客途秋恨》和《归去来兮辞》的梦境里，念及那“孤舟沉寂晚景凉天”与胡不归胡不归的仓庚啼咽，对远方怀想更甚，缠绵悱恻在旧时江南图景里再跳脱不出来。
这兴许是我此生至此最深刻的秋思了。
忽然想喝酒，次日就跑遍中国超市买酒喝，然酒柜里只有料酒，偏不愿将就作去年宴席上的花雕，有些悻悻然，又有些惘惘然。
想起去年玩笑填的三片词，特意从集子找来，曰：
《水调歌头•第一阙》
秋气涤人清，仓庚别枝前。夜饮十五圆月，叙怀同他年。尺素鸿雁难寄，千里归程多歧。今宵一梦漪，轻掩柴扉去，天明正好雨。
夕照晚，陈帆扬，似我乡。优游何处，瘦遍垂柳枝恰寒。梦如浮沉一世，醒若客居当年。天涯谁道远，人月同将息，月人更共眠。
《苏幕遮•第二阙》
月明时，伐桂人，姮娥不见，空为广陵人。
人间声声长生殿，桑田沧海，只影与谁说。
一从卷，空闻琴，人生几回，闲对寂寞林。
斜阳开外酒相祝，无言默对，雕栏月初上。
《清平乐•第三阙》
斗酒破樽，月照双双影。
一杯畅怀与君共，二杯秋声同听。
恰逢月落东楼，凭栏临风无忧。
别年遇此明月，怜之丹桂飘流。
不忍观！不忍观！
曾是不知愁，今时心忧，然情怀不如旧。去年今日写便离愁，自是因为心知离别在即，不想归去，而近日光景，愁思的来源是截然不同的。如今尚存几分情调与风雅，但被隔绝在万里归程之外。只剩怀念，悸动在午夜梦回的碎梦里，梦里一个春去秋来，梦里一个朝花夕拾，都盼不来尺素和锦书。
但愿人长久，愿似星未变。
大抵这便是我最由衷的希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