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我很少见到我大哥和二哥。
每次问起母亲,她都是抹着泪说道:“鬼子把你爹杀了,他们去前线杀鬼子报仇去了。”
不同于大哥和二哥,三哥在父亲生前随他学过医,我自小体弱,父亲走后病都是三哥给治。他没有去打仗。
“哥,你为啥不去打仗啊?”
偶然间我想起这事,便问他个缘由。
他端着汤药的手一抖,没端稳的碗就倾了几滴药出来,恰巧砸在我的手上。灼热的感觉从手上传到心里,我一下从炕上蹦起来,不妨蹦得有些高,头撞在屋顶子上。
我呲牙咧嘴间看他嘴角几分牵强的笑,拿着布子给我擦拭的手还有些颤抖:“哥,哥不是要给你治病么?”
“可是我的病也能治,三哥哥,你也去杀鬼子成不?甭担心我。”
彼时我不知道打鬼子有多危险,只是想着母亲常言人多力量大,既然大哥和二哥都去了,三哥去帮衬着一把也是好的,正好他会医,可以给战士们疗伤。
他不回答我,把药搁在床头便道:“哥去洗碗了。”
我见他似是逃亡一般的身影,生出几分疑惑。上午的碗母亲早就洗过了,现在还没吃晚饭,三哥洗的什么碗?
三哥总是有意无意地避着参军的事,我偷偷问过母亲,母亲又气又笑:“胆小是福,窝囊是窝囊了些,却也免得捡不回一条命。”
哦原来三哥是胆小。
我们江南的村落风景好的很,只是自从鬼子来了后我们全然没了欣赏风景的意思。那日我卧在榻上看向外面,大雪覆盖着街道,地上传来咚咚地声音,日军穿着靴子走得气势很足。
一月前我们这儿被攻陷,不知道是他们大发慈悲还是另有打算,不处置一个华人。
家家户户除了逼不得已外闭门不出,在家捂着炕裹着棉袄,盘腿求佛祖保佑。
三哥窝在房中一步也不曾踏出,听见街道上有日军路过身子就瑟瑟发抖,他安慰我道:“没事哥不是怕了,哥就是冷了。”我就把手中的暖炉塞给他。
日军有时挨家挨户搜食物,穿着皱皱巴巴地衣服,手上拿着带刺刀的枪,若遇上看不顺眼的就血肉横飞。
母亲把家里翻了个一干二净,捧着所剩无几的菜叶子跪在日军面前卑微地说:“太君,家中只有这些了。”
其中一人戴着白手套的手一挥,三四个鬼子就大步走进卧房翻找。我跟我哥在被窝里蒙着头发抖,听着霹雳哐啷一阵响。
等母亲哭着取下我们的被子时我看见家里凌乱不堪,四处散落着家用物品。而母亲额头上还沾着豆大的汗珠。
这年我十二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