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这些依旧活得盲目而卑微的年生,常常会在被暴雨吵得无法入睡的夜晚,试图回想从而零零几年的某个值得纪念的夏天到今晚,究竟经历过多少场这样熟悉的让人无法入眠的夜雨。好似这滂沱的雷雨中,每一颗掷地有声的雨滴,都在字正腔圆的讲述着那些感情充沛的童年时代的夏天,是如何一手撑着酷暑,一手写下许多文字来,心中有着信誓旦旦的疼痛与欢欣,并且不相信时光的力量。
又是一个暴雨过后的清爽的早晨,一如记忆中的洁净,那个卖柑橘的老妇人坐在淡金色的阳光里,面前堆着的则是一堆浓金色的柑仔。是那种我最喜欢的圆紧饱 甜的柑橘。而卖柑者向来好像都是些老妇人,老妇人又一向都有张风干橘子似的脸。这 样一来,真让人觉得她和柑橘有点什么血缘关系似的,其实卖番薯的老人往往有点像番薯, 卖花的小女孩不免有点像花蕾。
那是一条僻静的山径,我停车,蹲在路边,跟她买了十 斤柑橘。找钱的时候她多给了我五元,我下意识地把钱退给她。
找完了钱,看我把柑橘放好,她朝我甜蜜温婉地笑了起来——连她的笑也有蜜柑的味道——她说:“啊,你这姑娘好,我知道的,一看就知道——“
我微笑,没说话,生意人对顾客总有好话说,可是她仍抓住话题不放:”你真好,就像我小时候一样。“
我一面谦称“没有啦”,一面心里暗暗好笑起来——奇怪啊,她和我到底有什么是一样的呢?她只是一个老妇人,坐在路边,卖她今晨刚摘下来的柑橘。她却说,她和我是一样的,她说得那样安详笃定,令我不得不相信。
转过一个街口,我把车停下来,脑海里反复思考着她的话,那袋柑橘个个沉实柔腻,我取了一个掂了掂。柑橘这东西,连摸在手里都有极好的感觉,仿佛它是一枚小型的液态的太阳,能给人温暖。
其实我想那个老妇人,她不是说我们一样,她是说,我很好,好到像她生命中最光华的那段时间一样。不管我们的社会地位有多大落差,在我们共同对这一堆金色柑仔的时候,她看出来了,她轻易地就看出来了,我们的生命基本上是相同的。我们是不同的歌手,却重复着生命本身相同的好旋律。
少年时的她是怎样的?想来也是个有着一身精力,上得山下得海的女子吧?她背后山坡上的那片柑橘园,是她一寸寸拓出来的吧?那些柑橘树,年年把柑橘像喷泉一样从地心挥洒出来,也是她当日一棵棵栽下去的吧?满屋子活蹦乱跳的小孩,无疑也是她一手乳养长大的吧?她想必有着满满实实的一生。而此刻,在冬日山径的阳光下,她望见盛年的我向她走来购买一袋柑橘,她却像卖给我她长长的一生,她和一整座山的龃龉和谅解,她的伤痕她的结痂。但她没有说,她只是温和地笑。她只是相信,山径上总有人走过——跟她少年时一样好的少年,那少年也会走出沉沉实实的一生。
我把柑橘掰开,把金船似的小瓣食了下去。柑橘甜而饱汁,我仿佛把老妇的赞许一同咽下。我从山径的童话中走过,我从烟岚的奇遇中走过,我知道自己是个好人——好到让一个老妇想起她的少年,好到让人想起汗水、想起困厄、想起歌、想起收获、想起喧闹而安静的一生。
突然有些对时光心生敬畏,但同时也思考着未来。
@蓝颜的狼眼 我真的已经江郎才尽了……以后别找我写作文了。第一段是我早上写的,与下文可能有点脱节,你自己看着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