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发

　　十八。
　　（每个人的心底，或多或少有一些灰，那是那些来了又走的人留下的。吹不散，因为总会有新的灰堆上。）
　　包厢里那群人玩至深夜，沈绵白坐在角落百般无聊地一杯接一杯喝着，并不是酒，而是雪碧。所以她也并没有醉。
　　当林鹿走到她面前，沈绵白很清醒地抬头看她，林鹿的脸有些潮红，眼里却丝毫没有模糊，似乎还是那么清醒，说出口的话却不寻常:“他走了。”
　　沈绵白下意识地看向许安，他正懒懒地靠着一角对着屏幕唱歌。包厢里声音嘈杂，分不清哪个是哪个，她却好似在一瞬间忘却了那些，世界只剩一片空白，他和她。她有些走神了，以至于没有听到林鹿的话。
　　“真可惜，他走了。”她呢喃着，将最后一口酒抿下，在沈绵白回过神来之前，倒在一旁。
　　沈绵白扭头一看，有些诧异，可从没见过这般失态的林鹿。她不禁想起方才洗手间门口苏南的那声“谢谢”和他一双好看的眼。
　　这世间有故事的人很多，只怕没有烈酒斟酌缓缓道来。
　　沈绵白有些困了，站起来一声不吭走到门前，手放在门把手上。稍稍用劲，门便开了。她悄悄看了一眼许安，他似乎没察觉到，一手握着玻璃杯慢慢摇晃着，脸被昏暗杂乱的灯照得看不清表情。
　　关上了门，她彻底离开了那个世界。都是有故事的人，却并非是要走同一条路的人，结伴而行的人真的不多。她不想耗时间却换来短暂，至少当时是如此想的。
　　许安仰面看着天花板感到有些眼花缭乱，看了一眼那扇门，仅一眼，收回了目光。
午夜已过，月色仍是冷冷的。沈绵白打了个寒颤，抬头看着被云雾遮挡模模糊糊的月亮。
　　月亮原来还没离去，黑夜原来还是在的，为什么要执着于此，让自己多了故事还是只为多年以后一句好久不见。

好好看

楼楼还有吗

　　十九。
　　（人山人海，我们遇见了。人潮拥挤，却不见了你。）
　　连续几天都是连绵的雨，坐在教室靠窗的位置，沈绵白出神地看着玻璃窗。玻璃窗上的雨珠大颗大颗地缓缓地滑落着，模糊了窗外的景，呈现眼前的只有一个个小色块。
　　沉闷的课堂气氛，老师也有些兴致缺缺，随便点了个名字:“沈绵白，你来回答一下。”
　　她愣了一下，站起，一脸茫然。
　　“出去。”老师面无表情，她平时就对她没什么好印象，这一下惹得心情更加烦躁。
　　许安淡淡地抬头看了一眼老师，懒懒地伸了个懒腰，桌下的漫画书因为动作大而掉落地上。
　　老师熟视无睹，怕是已经习惯了。许安似乎故意找茬:“不赶我出去吗老师?”
　　“站后面去。”
　　沈绵白没有看一眼这场闹剧，沉默着走出去，外面的温度是有些低的，除此之外与教室没什么两样。她背着手站着，一摇一晃地，一个不小心靠在了冰凉凉的墙上，忍不住皱眉。
　　眼睛不经意往教室后面一瞥，撞上他的眼神，顿了一下，飞快地移开。
那天放学沈绵白走得比平常早，路过录音室时，顿了下足，里面传来吉他的声音。她忍不住朝里张望，熟悉的身影，淡淡的眉眼，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拨弄着弦。一切被昏黄的阳光渲染得恰到好处。
　　不知何时，乐声停止了。
　　“要进来吗?”他说。
　　沈绵白愣了一瞬，点点头。
　　他让她坐在身旁，又为她弹上一首。她听得入神，全然不知门外的人带着淡淡表情靠在墙上。
　　“弹得还不赖。”她评价道，然后又说，“苏南。”一字一句间尽是愉悦，她只是突然想看看他诧异的样子。
　　他说:“你知道。”没有丝毫诧异的样子。
　　她叹了口气，他问:“怎么了?”
　　“没，”她问，“你知道我名字吗？”
　　“沈绵白。”他侧过脸来，阳光镀上了金边。
　　她眼神里透出一点光，似乎是阳光，又似乎是别的什么。
　　“嗯，对了。”她笑了。
　　许安终于泄气般转身走掉，他从没见过沈绵白那么开心地笑。

沙发

　　二十。
　　（转角处，脚步一泄。哦，是你。）
　　沈绵白开始发现，想见一个人很容易，又不容易。比如现在，她就算下课将走廊走个遍，也见不到许安的身影。
　　也是，他已经逃了一周的课。而这所学校又不怎么管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做不到。下午放学，左思右想，在校门徘徊，低着头思考撞见了林鹿。
　　林鹿又是一身素色，挑着眉问她:“苏南可在?”
　　“可能吧。”顿了顿，她问，“许安哪去了?”
　　林鹿思考了一下，说:“他逃课了，也只有这个地方会去了。”递给她一张纸条，然后一字一顿地说:“沈绵白，我就是想跟你说一句，不是和一个人关系好就是喜欢或者爱，我喜欢一个人，可我关系和他并不好，”她伸出脚在地上比了个圆，“真悲哀。”
　　沈绵白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问:“你不觉得作为朋友更可笑?”
　　永远只能在身边笑着扮演配角，永远装出疯疯傻傻的样子，不过是心底明了，把话说破了朋友都没得做。
　　可是那些称爱是绝望是人，还是奋不顾身，投身到无边的黑暗中。
她还是找到了他，彼时他正坐在破旧的石阶上带着耳机听歌，夜幕已降临，黑暗中她甚至看不清他的轮廓。
　　沈绵白轻轻坐在他身边，他没有抬头，摘下一只耳机拨弄着，问:“你知道我在这?”
　　“她说的。”她忍不住望向他的眼，可那之中仅仅有一点光亮，看不透情绪。
　　毫无预兆地，他侧过身将耳机塞进她的耳朵。他指尖拂过她的脸，瞬间滚烫起来。她在他侧身靠近她的那一瞬间，心跳如雷。
　　“你眼中有春与秋，胜过我见过爱过的一切山川与河流。”轻柔的女声在耳旁唱着，她仿佛忘却了时间，怔怔地看着身旁人的侧脸。
　　“许安，”她轻轻叫他的名字，“我们是旧相识，你信吗？”
　　“也许。”许安抬头望着没有星光的夜空，眼前出现的却是一个女孩伸出手，又慢慢缩回手，脸上哀伤慢慢地蔓延。
　　蔓延至她的心。
　　

若璃你又开虐(ಥ_ಥ)

　　二十一。
　　（想等一个天晴。）
　　沈绵白独自坐在石阶上，轻轻哈出一口气，看它慢慢消失在夜色中。已是深秋，这所荒废的学校的人更是寥寥无几，只有零散的人影，清晰也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她抚上自己的脸，方才的温度散得无影无踪，反倒被风吹得冰冷。
脑海闪现他离开前的画面。
　　“你不觉得从前，离现在很远吗？”许安慢慢将手指蜷在手心，又怅然地松开，“很多东西都不见了。”
　　“哟，你还哀伤。”沈绵白打趣道，见他没回应，便也正经回他一句，“嘛，有些东西还留着的。”
　　比如你。她深吸一口气，凉风灌进鼻子的感觉让她皱了皱眉。许安反问道，“留着?”
　　“不见了就是不见了。”他踢翻了一个石子，快速地下了几个石阶，“你不会懂。”话落，身影消失在黑夜中。
　　指尖微颤，原来，如此呢。
　　她曾以为自己是参与他人生最多的那个人，哪知，羁绊并非单向，若是不肯留，再怎么也跟不上了。
　　心口一凉，又仿佛挨上重重一击。她悲凉地笑了，“许安，我想我真的不懂你吧。”
沈绵白起身，将外套裹得紧了些，匆匆地穿行在街道上。经过学校的时候，一个蜷缩在角落的身影，有点熟悉，她停下了脚步。
　　“林鹿?”她有些不确定地叫出口。
　　待林鹿慢慢抬起头来，路边暗黄色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一双眼没有任何情绪，只有空洞，嘴唇上明显的血色。
　　“哦，你。”声音有些沙哑，没了下文。
　　沈绵白踌躇了一会，林鹿还是埋着头，没有理她。她还是走开了，也许她需要的是冷静。
　　同时同刻，世界上数不清的人以不同的方式悲伤着，或者快乐着。可惜，快乐可以分享，悲伤不可以，只得独自一人承担，埋在心底，等它慢慢结疤。

若璃！
我要抗议！
曾经那个暖暖的许安呢!QAQQQQQQQQQQQQQQQ
说好不虐了的！

　　二十二。
　　（是不是，每种感情都不容沉溺放肆。）
　　天将破晓。
　　沈绵白眼神讽刺地望着天边的残月，被云雾遮挡着，仿佛一只眯起的迷茫的眼。
　　她出了门，即使很小心尽量不发出声响，“咔嗒”在寂静的凌晨还是显得突兀。
　　真是多余呢。这么想着，她将手缩进口袋，匆匆走下楼，黑漆漆的一片，她快速地走着，不时踢到几个小石子，咕噜咕噜滚一圈后没了声响。
　　不知不觉走到了江边，风直往衣袖领口里灌，她却仿佛浑然不知，一步一步地接近江边的栏杆。
　　“喂，对不起。”沈绵白放在栏杆上的手轻轻一颤，回过头去，是一个陌生的面孔，正对着一个女生。
　　男生别扭地低着头踢着石子，女生双手插着口袋，一脸不相信的神色。
　　他又重复了一遍，“喂，对不起，昨天的事……”
　　沈绵白淡淡一笑，走开了，对话声也渐渐远离，直至周遭一片寂静，好似天地间只剩她一人。
　　还会……期望是谁呢，不，甚至可以说是奢望。
　　也许正如他所说，失去了就是失去了，无法挽回。
转了很久，她还是去了那家书店，还好是二十四小时营业。柜台前的老板娘用手拖着下巴，眼神疲惫，见是常客，点点头算是打声招呼。
　　她沿着书架一排排走过去，看到她那次看书的地方，站了很久很久，不知何时朝阳升起，一束光透过玻璃射进来，地板上的灰尘变得金黄，空气中漂浮着浮尘。
　　苏南。沈绵白想到了那个莫名其妙却让她心生开心的人，因为至少让她感觉到自己是被注意着的，记忆中，好像真的没有这个名字。走出书店，她仍旧在皱着眉思索。
　　书店旁的小巷子，发出“哐当”的声音，沈绵白被打断了思绪，下意识地朝里边望了一眼。
　　脏乱的垃圾桶翻倒在一边，垃圾几乎散落满地。一只黑色的野猫似乎是受了惊，“喵”的一声往外跑。而在被涂鸦得乱七八糟的墙边，林鹿嘲讽地笑着望着苏南。
　　“闹够了?”苏南冷着脸，声音听来是压抑的怒气。
　　“哟，”林鹿眯着眼，“生气了?那你告诉我她是谁。”
　　“听不懂。”
　　“听说她叫沈绵白。”她微微一笑，眸子里满是挑衅。
　　“那又如何?”
　　指尖死死掐入手心，白了一片，伴随着隐隐的疼。她轻飘飘地回:“算了，与我也没有关系。”
　　林鹿绕过他，走出巷子，似乎早就料到，朝沈绵白看了一眼，“恭喜你啊。”
　　

暖暖

　 二十三（Are you killing me?）
　　“莫名其妙。”沈绵白督了林鹿一眼，继而看向苏南，他从黑暗中慢慢走出来，嘴角扬起，无奈的，酸涩的情绪翻涌着。
　　“十七。”他的嗓音很好听，尤其在叫这个名字时，温柔感几乎要满得溢出。沈绵白惊异地看向他，手指不可察觉地颤动了一下。
　　“你啊。”她笑，用手指了下自己，“那个名字你还记得，该庆幸吗？”
　　林鹿站在一旁，轻轻将手塞进口袋，带着最后一点残念看了苏南一眼，眼睛里倒映着，只有某人的身影。
　　真可惜。她转身，离去。似乎有好多次，是她先离开，身后没有紧跟着的身影，也没有挽留的话语。可还是忍不住，往后看一眼。
　　哪怕落得满眼失望与嘲讽。
夜幕下。
　　沈绵白靠在墙上，闭上眼，平息着混乱的心绪。苏南吗……
　　她是记得的。
　　大概十几岁时，那年冬天，家里的吵闹声一直不停，她嫌烦，偷跑出家门，竟转悠到了一家孤儿院。院长是个和蔼的中年妇女，见她衣着单薄，忙邀她进来。
　　她一边打量着屋子一边吃着中年妇女拿来的面包，口齿不清地回答，“我是孤儿。”
　　她被允许住在那里，那里的孩子大多和她差不多年龄，也都爱热闹，可她注意到，有一个孩子总爱坐在角落，独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她忍不住上前看，他低垂着眼看着手中的书，似乎是不想理她，一声不吭。
　　她试图同他说话，问书，问他，问这里。他一句没回，她问到最后一句，你可是孤儿的时候，他合上书，是。
　　哦，我也……算是吧。她点点头，抚了抚衣服，与他并排坐下。
　　久而久之，成了种习惯。每当他看书，沈绵白总会安静地同他坐着，有时探头看看他的书。和他在一起时，她总是格外地安静。
　　大概，近墨者黑，近朱者赤。
　　你的名字。某一天，他忽然抬头，眼睛对上她的。
　　她愣了神，他的眼睛，真的，格外好看呢。她歪头想了会。
　　十七。嘴角扯起了笑，张扬而美丽。

@七步梦琅 虽然没有许安的糖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