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满身是血的跌落在那人的面前时,那人是略有一分诧异的,想来是在山谷里待久了,很少见人,至少是很少见像自己一样的人。他皱了皱眉,从那人身边踉跄着打算借过,那人却一把拉住了自己。他略微不悦的皱眉,回眸的瞬间却被那人眼中一种陌生的感觉吸引的愣了愣。后来,他才知道,那个东西叫做担忧,叫做温暖。
一眼万年,大概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第一次见面,以邓超失血过多昏迷为结尾。
后来的很多个捧着茶杯一个人看月亮的晚上,邓超都问过自己,后不后悔当初的遇见。左胸腔处某个空落落的地方对他说,很后悔。因为倘若不是他,那人应当就一辈子守着他的竹林,他的药材,他的碧螺春,好还的过上一辈子,平安喜乐,一生顺遂。至于自己,造孽太多,就活该孤独到死,就只配一个人走。
那个深谷好像是很隐秘的样子,养伤的半个月里,安静祥和的没有一丝杀气,平稳到让他心慌。对,他慢慢感觉到有些不稳定的因素开始将自己平稳到如明镜一般的心绪干扰成了粼粼的湖面。丝丝微风,便让他无所适从。
还记得刚刚醒来的时候,他就伏在床边,睡相很安稳。鸡鸣三声,他便朦朦胧胧的睁开了睡眼。“你醒了?”他似是惊喜,笑着就将手伸向他的额头,他竟然没有丝毫的躲避,杀人者,最惧别人近身。所有感官的失灵,都预示着他的不正常。而那医师,便是李晨,竟没有察觉,只是将毛巾递了过来,低声问道“你从哪里来?为何这般狼狈?”他知道,这医师打小居住在幽谷,自是不知外界血雨江湖。可他偏偏,就是喜欢那一双澄澈见底的眼睛,没有猜忌,没有威慑,总是晴光潋滟,让人不由自主的想靠近。
悬崖上有烈烈的狂风,邓超喜欢那种在狂风里面静立的感觉,以前没有任务的时候,他便寻个安静的去处,一站就是几个时辰,可自从来到谷里以后,每每站立不到一刻钟,总有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站在这里不觉得风刺骨吗?你还有伤,跟我回去”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厚厚的披风附着在肩上的温度。
“你是不是在想家,”
“是不是已经无家可归。”
“是不是伤口又在疼”
“你可知道这世上此刻有人期望你过得好”
简单的话语,一次又一次的盘旋在他的梦里,每每梦醒,总是湿了衣襟,这江湖太大,容不下他渺小的安稳。
谷里凉如水的夜色里,有柔柔的月华。深井里的烈酒最为馨香。他是不会醉的,可总有人担忧着。“这酒太凉,对你的伤口不好,我去为你温一温。”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里亮亮的,神色清明,毫无异样。他知道他是生来的好心肠,或许对谁都温和,可他就是抑制不住的动心,温过的酒太醉人,他望着他半倚在竹楼上望着星星发呆的侧颜,鬼使神差般的凑了上去。
月色太美,总是会迷人的心智,再后来,他只记得,李晨就这样映着月光静静的望着他,问他“你可愿意长留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