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他听到隔壁院子里传来细微的戏声。
于是他侧过耳去听。他将耳贴在那面斑驳满绿苔的墙上，就算夹杂了顺着屋檐滚落的水珠，唱腔也很清亮，念白更不矫作。
他听到他唱，“你看国在那里，家在那里，君在那里，父在那里，偏是这点花月情根，割他不断么？”
他惊出一身冷汗，洇湿了换做西服的衬衫。
是年，民国二十年。
戏子
一日寒秋，霜重鼓寒，一袭水墨立于院中，轻声咿咿呀呀着一曲《桃花扇》吊嗓，“你看……偏是这点花月情根，割他不断么？”清净唱着，心思重重，日本鬼子桂月打进了东北，国民政(。)府却不抵抗，着实让我失望一番。
A
愁字无声却起，他额抵着墙，苔痕都是柔软的，他压低了声问，“老板唱这折子戏，也晓得国破家亡？”
无赋招魂成独啸。
他却是嗤笑一声，黄玉替了绿蜡错掩，“便是假托古人情怀，击筑作罢？”
戏子
低声从墙那边传来，像是隔着一道鸿沟，敛了尖声，换作平常低沉男声，不答反问，“几日前欧阳先生改了本子，您可听过？”顿，不待答，“侯方域剃发留辫，改换清服入仕，找到香君后，香君愤而和其断交，”停了话头，“汪精卫之流若此畴乎？”嗤笑一声，“纵我为戏子，虽不能上战场杀敌，也绝不与此同类！男子汉大丈夫，当同陈独秀先生一般，不说救国救民，至少应为国效力一番！”轻声，“这可不是……击，筑，作，罢。”
A
少年意气，他心里暗忖。
垂足顿首大可不必，他无奈地摇头，一声喟叹却再不能少，“庆父之流，岂是若此轻易可摧。”他眼里极深地望入这墙，苔纹将许多老旧的伤覆盖着，凌驾在流光之上，“他山之石，真可攻玉？若可攻玉，这一甲子苍黄，又是什么？”
他也不由愤慨起来，心尖儿溢出不可思议地苦来，便咄咄地评道，“年少轻狂。”
仿佛一句就能摧毁所有过往的痕迹，仿佛他沉重的书箱里压底的不是那一卷翻得书页边起卷儿的《青年杂志》。
戏子
抚了抚戏服，那人话音刚落，便倔强抬头，尽管见不到对面那人，却仍旧掷地有声，“可！”扬声反问，“为何不可？”激情飞扬，“民国十五年时的一首词，您可听过？”缓缓道出，“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随手取过茶盏，吞了口茶，续，“而今群雄竞起，苍茫大地，谁主沉浮尚未可知，我自不是年少轻狂！”
A
言语温炙地叫人焦灼，字字是珠玑。他想见他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句都是满纸的生僻冷硬，但满纸又似写满隐喻，写满谶语。
以手抚膺，扪心自问。
他竟无话可说，仿佛业火缠身，将他心里的汪洋熬的干枯，仅残留些无名的渴望。
戏子
墙的那边久久无声，咬咬牙，开了口，“您也别迂腐，别再顽固不化，说到底，这天下还是年轻人的事儿。”思至此，朗笑，声铿锵有力，“幼时先生说，让我辈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而今，我辈已起，天将大亮！”
A
他也忍不住和着那人放软唇边凌厉的线条，“流水不腐，户枢不蠹”，他在心里来回的念，连着之前的词句都嚼烂，咽下，印入脊髓，融入通身的血脉。
他奈不住的折眉，手抚不平眉心的褶，很茫然地，“你这是少年不识愁滋味，这般路，是天定，也是人定的……”
也不知道是为了说服谁。
“不好走”还未出口便被打落，就滚落到猩红的泥淖里却蕴育了优钵罗，他似乎觑见有人温润如茶汤，白盏里荡的是如玉的宁折不屈。纵使过刚易折，却也宁折不屈。
他仍是低着头，听着如豆的水珠滚落迸溅出花来细微的声响，落在他耳里便化作烟火炸开苍穹的绚烂
结 2015.7.2
他听到隔壁院子里传来细微的戏声。
于是他侧过耳去听。他将耳贴在那面斑驳满绿苔的墙上，就算夹杂了顺着屋檐滚落的水珠，唱腔也很清亮，念白更不矫作。
他听到他唱，“你看国在那里，家在那里，君在那里，父在那里，偏是这点花月情根，割他不断么？”
他惊出一身冷汗，洇湿了换做西服的衬衫。
是年，民国二十年。
戏子
一日寒秋，霜重鼓寒，一袭水墨立于院中，轻声咿咿呀呀着一曲《桃花扇》吊嗓，“你看……偏是这点花月情根，割他不断么？”清净唱着，心思重重，日本鬼子桂月打进了东北，国民政(。)府却不抵抗，着实让我失望一番。
A
愁字无声却起，他额抵着墙，苔痕都是柔软的，他压低了声问，“老板唱这折子戏，也晓得国破家亡？”
无赋招魂成独啸。
他却是嗤笑一声，黄玉替了绿蜡错掩，“便是假托古人情怀，击筑作罢？”
戏子
低声从墙那边传来，像是隔着一道鸿沟，敛了尖声，换作平常低沉男声，不答反问，“几日前欧阳先生改了本子，您可听过？”顿，不待答，“侯方域剃发留辫，改换清服入仕，找到香君后，香君愤而和其断交，”停了话头，“汪精卫之流若此畴乎？”嗤笑一声，“纵我为戏子，虽不能上战场杀敌，也绝不与此同类！男子汉大丈夫，当同陈独秀先生一般，不说救国救民，至少应为国效力一番！”轻声，“这可不是……击，筑，作，罢。”
A
少年意气，他心里暗忖。
垂足顿首大可不必，他无奈地摇头，一声喟叹却再不能少，“庆父之流，岂是若此轻易可摧。”他眼里极深地望入这墙，苔纹将许多老旧的伤覆盖着，凌驾在流光之上，“他山之石，真可攻玉？若可攻玉，这一甲子苍黄，又是什么？”
他也不由愤慨起来，心尖儿溢出不可思议地苦来，便咄咄地评道，“年少轻狂。”
仿佛一句就能摧毁所有过往的痕迹，仿佛他沉重的书箱里压底的不是那一卷翻得书页边起卷儿的《青年杂志》。
戏子
抚了抚戏服，那人话音刚落，便倔强抬头，尽管见不到对面那人，却仍旧掷地有声，“可！”扬声反问，“为何不可？”激情飞扬，“民国十五年时的一首词，您可听过？”缓缓道出，“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随手取过茶盏，吞了口茶，续，“而今群雄竞起，苍茫大地，谁主沉浮尚未可知，我自不是年少轻狂！”
A
言语温炙地叫人焦灼，字字是珠玑。他想见他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句都是满纸的生僻冷硬，但满纸又似写满隐喻，写满谶语。
以手抚膺，扪心自问。
他竟无话可说，仿佛业火缠身，将他心里的汪洋熬的干枯，仅残留些无名的渴望。
戏子
墙的那边久久无声，咬咬牙，开了口，“您也别迂腐，别再顽固不化，说到底，这天下还是年轻人的事儿。”思至此，朗笑，声铿锵有力，“幼时先生说，让我辈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而今，我辈已起，天将大亮！”
A
他也忍不住和着那人放软唇边凌厉的线条，“流水不腐，户枢不蠹”，他在心里来回的念，连着之前的词句都嚼烂，咽下，印入脊髓，融入通身的血脉。
他奈不住的折眉，手抚不平眉心的褶，很茫然地，“你这是少年不识愁滋味，这般路，是天定，也是人定的……”
也不知道是为了说服谁。
“不好走”还未出口便被打落，就滚落到猩红的泥淖里却蕴育了优钵罗，他似乎觑见有人温润如茶汤，白盏里荡的是如玉的宁折不屈。纵使过刚易折，却也宁折不屈。
他仍是低着头，听着如豆的水珠滚落迸溅出花来细微的声响，落在他耳里便化作烟火炸开苍穹的绚烂
结 2015.7.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