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各在天一涯
四转以后,他去了南明湖,发疯般杀人。认识他的人都说,不知无缺的脾气为何忽然变得如此暴戾。
直到他手中的翠玉金刚枪饮足了一千邪派的鲜血,他停下来,忽然觉得无比疲倦。
他去了长岛。
曾经,这里的天空有大朵大朵灿烂的火色木棉怒放,然后瞬间颓败。他身边有佳人悄立。
她穿着他给她的红颜,为他笑,为他哭。
如今却只有他独自一人,穿着战痕累累的铠甲,站在寂寂的风中。
他对着身边的空气,轻轻地说,蝶轻,我好后悔,没有早点说出来。
一切都已经来不及。
带着满身未干的粘稠血迹,他来到神武门的淬炼武器的熔炉,只用了三个强化石,故意把那把翠玉葬送在熊熊烈火中。
脱下沉重的铠甲,他穿上枪豪的布衣,开始跟那个裁缝学习做装备。
他的手指一样修长,只是他做出的不再是轻暖美裳,而是杀人不眨眼的武器。
合成强化时,他才能心无杂念。他喜欢这种感觉。
不久,天下人人皆知,风月永恒世家的无缺公子精通裁缝之道,非极品不做,强六以下不做。
就这样,没有高深的武功,他凭借他的手艺,照样赢得了天下人的敬重。
夜色如水的晚上,他时常从仓库最深的角落里取出那件红颜,看一眼,再放回去。
他想起家主说过的一句话,自古英雄多寂寞。那时候他还涉世未深。
没想到这句话最终应在自己身上。
花开花落,月盈月缺,又一年过去了。
在江湖中,一年也可以是许多人的一生。
她在这一年中经历的比一生还要长。他都已听说。
因为她没有了红颜,邪枪对她始乱终弃,最后还将她的门派杀得四分五裂。她在混乱中躲进他修炼过的地灵洞,像他当年那样度过了一年暗无天日的孤寂岁月。再走出来的时候,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摆布的小医生。
她在神武门,他站立过的地方第四次转职,声名玉达摩。
他做了一把极品的辟邪之杖。从选材到强化,步步用心。最后送她的时候,却托了别人的名义。他不知,现在他还是否应该出现。
他想,如果他还年轻,他会走到她的面前,对她说,蝶轻,我知道你需要一个人,保护你,疼你,爱你。我希望那个人是我。
但是那个岁月已经在他的沉默中残酷地流过。
现在的他,已经白发苍苍,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甚至不知道,她是否怨恨他。
她从他派来的使者手中接过那把杖,那一刻,她忽然有种熟悉的感觉,就像当年她从他手中接过红颜,欣喜得想要哭泣。
而送这把杖给她的人,署名只是一位交情一般的富有的朋友。
拿起辟邪之杖,她也可以保护她想要保护的人。
她把流散的旧部召集起来,重新建立门派。而她自己,成为一代门主。
她有了自己的辉煌,也有了很多华丽的披风,但很多时候,她喜欢穿着素白的月神法袍。她一直想念她拥有的第一件披风,还有送那件披风给她的人。
他和那件红颜一样,天下无双。
那时候,她的青春也如红颜上清新绽放的花朵。她天真地以为,蝴蝶再轻,也可以飞过沧海。
如今,沧海枯了,红颜已残。
她不恨他,她只怪造化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