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那之后，烈拿卡罗的肩膀当油门，给卡罗“演示”了一整套飞机的起降步骤，还不停的拍卡罗的脑袋问：“塔台怎么又不回话？”
被敲烦了时，卡罗会敷衍的回他一句：“是是，这是塔台，请讲。”然后看着烈重新笑起来，说出一长串卡罗听不懂的指令。
头发被烈揉的乱蓬蓬，卡罗也只能叼着烟，臭着脸撑着下巴靠在吧台上，任那个红发的人蹂躏。
卡罗觉得，至少喝醉时，还是让他翱翔在他喜欢的蓝天下吧。
等烈趴在吧台上彻底睡着时，已经快要接近十一点，卡罗直觉得自己半条命都要没有了，之前连续二十四小时不间断进行跟踪任务时，都没有这么累过。
服务员一边收拾着残局一边对卡罗笑道：“您的朋友是飞行员吗？真是厉害。”不知道他指的是星马烈厉害，还是喝醉了的星马烈厉害。
不知道怎么回答，卡罗只是回了句：“算是吧。”
结了账，卡罗就想把烈扶起来送回家去，可烈说什么也不配合，刚站起身就再次瘫软到卡罗身前。
挠了挠头，卡罗心里暗骂了句“我难道欠你的”，然后就把看起来不胖的烈背了起来，卡罗也喝了酒，只好把车仍在酒吧门口，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即使上了出租车，烈也不肯松开勒着卡罗脖子的手，卡罗也只好尽量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任他勒着。
烈的呼吸很平稳，偶尔还会听到轻声的梦呓，多数都是一些飞行术语，估计他在梦中时，还工作在他最向往的地方吧。
“布雷特……”
还有这个名字，卡罗听到了很多遍，这人和烈是什么关系，他也猜了个大概。
卡罗背着烈回到烈所住的公寓时，已经快午夜十二点了，他从烈上衣的兜里翻到了房门钥匙，再次在心里感叹这人太没有防范意识了。
也或许真像他自己说的，卡罗是坏人也好，反正怎样都无所谓了。
把烈放到卧室的床上安置好，卡罗就感觉到了手机震动，打开看时发现是一封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小烈回来了。”
卡罗不由得冷哼一声，这个铁心比看起来的还算靠谱，于是回了封“知道了”就准备起身离开，谁知道刚要站起身，他就发现他警服的一角，正被躺在被窝里的烈死死攥着，他挣扎了好几下也没挣脱开。
“塔台……”烈模模糊糊的声音，像梦话一般轻柔，卡罗暗骂了句“你还没玩够啊”。
结果就见烈的眼角又溢出了点点泪水，他闭着眼，声音哽咽：“塔台……塔台已经，不需要我了吗……”
看着那睡梦中的人，卡罗放弃了挣扎，叹了口气顺势靠在了床头，轻声道：“这是塔台，请讲……”

（十六）
烈一边煎着鸡蛋一边皱眉道：“煎蛋而已啊，而且我怎么说也是自己生活，不会做饭才麻烦。”
卡罗眯着眼发出了“诶”的感叹声音，然后说道：“你一直自己生活？”
“大学毕业时和我弟弟一起住过一阶段，后来就自己住了，毕竟我们工作地址离得太远了。”说着，烈把做好的早餐装盘递给卡罗道：“请。”
烈把还算丰盛的早餐准备好时，虽然没有耗费太长时间，但卡罗在餐桌旁等的也快睡着了的样子。
借着卡罗的光，两个月以来烈第一次吃了顿正常的早餐。
看卡罗专心吃着东西，没有打算提昨晚的事或者案子的事，烈只好尴尬的先开口谨慎道：“瑟雷尼警官……”
没等烈说完，卡罗就一摆手无奈道：“饶了我吧，由‘先生’升级成‘警官’了，我们年龄差的不多，你这么叫让我觉得我离秃顶不远了。”
烈想起来卡罗说过不喜欢被叫姓氏，于是小声道：“可你是负责我这个案子的警官，理论上就应该这么称呼吧？”
听到这话，卡罗才发现烈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大概是隔壁那个唠叨的老头说的吧。
不说别的，烈给别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容易认真的类型，估计认准的事不容易改变，所以卡罗也只是随口回了句：“随便你好了。”
纠结完称呼的问题，烈才想起来刚才要问的事，于是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个……昨天晚上，我没有对你做什么失礼的事吧？”
一想到昨晚的烈，卡罗的眼皮就又跳了一下，下意识手上的动作就停了下来，一见卡罗这反应，烈就知道他昨天晚上肯定闹的够呛。
卡罗思考了一下，想到了比较合适的答案，于是说道：“反正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
随即卡罗指了指烈的左眼，显然他看到烈微微颤了一下，卡罗喝了口汤认真道：“外表完全看不出来。”
苦笑了一下，烈轻声对对面的卡罗回答道：“我的主治医生也说是万幸，虽然留了疤，但好在不算明显。”
卡罗完全没看出来他眼角有疤痕，于是“哦？”了一声，下意识的就站起身，贴近了烈的脸仔细观察起来。
卡罗的鼻尖就在烈的眼前，烈甚至能感觉到他呼吸的气息打在自己的睫毛上，没有思想准备，他呆呆的盯着卡罗认真的脸，脑袋里有一瞬间的空白。
卡罗完全没注意到烈的异常，只是兀自认真道：“真的啊，你不说的话我都没看到，是刀？”
“诶？”一时走神的烈没反应过来卡罗的话。
见烈心不在焉，卡罗权当他对于眼睛这个话题比较抵触，于是重新认真地问道：“我问，这是被刀伤到的？”
烈迅速整理好心情用力点了点头。
卡罗托着下巴自言自语地说：“刀伤能恢复到这个程度还算幸运。”
说着，卡罗就揭下了他左脸颊上贴的胶布，那下面是一个类似闪电形状的疤痕，疤结的很深，非常明显。

（十八）
李欧醒来的时候是当天下午，他的左手臂与三根肋骨骨折，虽然撞到了头，可好在除了轻微脑震荡，没有更严重的症状。
卡罗在等待李欧手术时联系了他的家人，关于卢奇的事卡罗并未向局里提及，而李欧本人也并不知道他的车祸与卢奇有关。
“我是正常行驶啦，一辆重型卡车直接从我左前方撞了过来。”李欧向前来取证的交警部人员解释着上午的事，他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一只手还打着石膏。
那个重卡司机肇事后是弃车逃跑的，虽然有监控也有目击者，可那人巧妙地用头发和墨镜挡住了脸，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准确地说出他的长相，关于车牌号或者是司机的样貌，李欧全都没有看清，毕竟事故发生的太突然了。
而那辆被留在事故现场的卡车，也被证实是辆外地的被盗车辆，关于肇事司机的线索可以说为零。
交通部的人立刻认真道：“你在搜查一课，会不会是被以前逮捕过的案犯报复？不然的话，这种一点证据都留不下的状况真是太奇怪了。”
不出一秒钟，李欧立即苦笑着摆摆手道：“我就是个小警员啦，一直都是在做着助手的工作，连现场都很少去，更别说逮捕案犯了。”
卡罗在一旁听的很不是滋味，李欧的工作性质更像是他的秘书，多数时间是负责文字档案方面的工作，而现在他却因为卡罗而受伤入院。
交通部的人和李欧只好感叹运气太差，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应该很难抓住肇事司机了。
待交通部的人离开后，李欧故意叹了口气沮丧道：“组长，我这算不算工伤啊？会给假期的吧？我可是要去法院送报告的。”
卡罗环着手不悦道：“不会扣你工资的。比起这个，你那车都要报废了，只是受了点皮肉伤你就庆幸自己命大吧。”
一听他那辆CR-V要报废了，李欧的脸立即哭丧起来，卡罗倒是觉得能捡回条命已经该知足了，他此时更在意的是幕后黑手卢奇。
就在这时，病房门口传来了敲门声，然后一个穿着一身墨绿色牛仔服、头发稍长的男人就推门走了进来，卡罗只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可一时半会也没想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
而且卡罗也注意到，李欧对这人的出现表现出了相当大的意外：“龙？你怎么会来？”
被叫做龙的男人将手里的果篮拎高自然道：“还能为什么，探病啊，你小子不会以为我被开除了就不管以前的同事了吧？”
把果篮放到床头的柜子上之后，龙对卡罗毕恭毕敬的颔首道：“好久不见，瑟雷尼组长。”
这时卡罗才想起来这人是谁，因为不同组，他们很少会遇到，所以印象不深，他是之前辅助卡罗组、负责过卢奇案子的三组警员鹰羽龙。
卡罗礼貌的伸手与龙握了手，在他印象里鹰羽龙办事一直很谨慎，虽然警衔不高，可很有潜力，于是出于客套的说了句：“好久不见，我才知道你居然被开除？真让人意外。”
这回倒是鹰羽龙略显惊讶的说道：“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我在录完一个绑架案的证人证词之后，就被以‘裁员’名义开除了，真是蛮不讲理啊。”

（二十二）
卡罗带着一队的人，以最快速度抵达了烈所住的公寓，电梯门刚在烈所住的楼层打开，卡罗的心脏就无意识的抽动了一下，他意识到：晚了一步。
烈家的房门敞开着，门口掉落着一款红色的手机，边上还有一滩鲜红的血迹，附近的邻居都三三两两的在边上围观，现场十分嘈杂。
卡罗让手下的人赶紧把现场封锁起来，并安排人去向这些围观的人了解情况，然后就急忙跑进屋内，意料之中的空无一人。
卡罗只觉得他现在急躁到极点，满脑子都是那个红发的人和门口那滩血迹，即使他能想到最坏的状况，他也不想让自己相信那个认真的小子已经死了。
“组长，在客厅桌子上发现了这个。”卡罗手下的组员拿着一个十五厘米见方的视频播放器，表情十分紧张的跑了过来。
之前在烈家吃早饭时，卡罗并没有看见过这个东西，此时这个播放器的电源似乎是打开的，因为卡罗看到他的指示灯亮着，同时漆黑的画面偶尔会有一些暗灰色的影子晃动，应该有影像正在播放中。
这大概是类似视频通话的即时影像，因为在卡罗接过播放器之后，画面立刻亮了起来，他这才看清画面中是一个封闭的房间，刚才由于没有开灯，所以什么都看不到。
突然一张熟悉的脸闯入了画面，那人正挂着烦人的笑，假惺惺的冲镜头挥着手笑道：“哟，卡罗，好久不见。”
那张脸即使烧成灰，卡罗都认得出来，此时卢奇正悠闲地趴在屏幕前，笑盈盈的等着卡罗的回话。
端着播放器，卡罗十分不悦的严肃道：“星马烈还活着，不然你不会冒险再主动联系我。”
卢奇一挑眉鼓起了掌，还不忘夸奖卡罗说道：“你的直觉还是一如既往的准，不过他还能活多久，这就取决于瑟雷尼警官你了。”
“什么意思？”卡罗知道卢奇不是个心软的人，他决定要杀掉的人就绝不会留活口。
画面突然颤动了一下，似乎是卢奇在转动屏幕，随着视角的变换，卡罗很快就看到一个红发的人进入了画面！
烈的双眼被眼罩遮住，此时双手都被反绑在椅背后面，右腿牛仔裤上有一大片的猩红，他微微低着头，呼吸显得十分沉重。
卡罗觉得他最后一根理智的弦马上就要断掉了，忍不住怒吼道：“你这家伙！”
卢奇再次晃入画面，还是挂着那副让人想立即揍上去的笑容，他指了指身后的烈轻松道：“我会把他放到一个‘好地方’，你一个人过来，如果你找到他了，就算你赢，如果你找不到，就算我赢，怎么样？”

（二十八）
没等烈反应过来卡罗这话的意义时，冷库外骤然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烈觉得他的心脏一瞬间停止了跳动！
由于冷库空间狭小，那爆炸声就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一样！
“骗人的吧……该死的不是那个人啊……”烈再也控制不住般的自语着。
再也不管什么赌注不赌注的东西，他猛地回身跪在门前用力拍打着冰冷的气压门，并不断声嘶力竭的喊着：“骗人的吧！卡罗！卡罗！”
可外面除了爆炸声的回响，什么回答也没有听到……
在喊道再也没有力气出声时，烈无力的抚着铁门滑坐下来，泪水再也忍不住，他仍旧一下下的拍打着布满冰霜的大门。
爆炸声已经渐渐淡弱下去，烈的嗓音也早就沙哑起来：“求求你……回答我啊，一声也好……让我听到啊……”
滴——
一声尖锐的电子音在烈的身前响起，烈记得这种声音，是电子锁解除锁定的声音。
几乎是同时，那扇沉重的大门被人由外部打开了，一道刺眼的光线顺着门缝闯了进来，刺的烈不由得眯上了眼，即使这样，他也看到了，门外那个高大的身影。
门口一脸灰头土脸、左脸颊胶布已经不见了的卡罗，正伸出手对跪坐在门口的烈说道：“我赢了。”
烈的脸上还有泪花，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抬头盯着卡罗久久没有动作，只是一下一下轻轻抽泣着，直到卡罗挑起眉再次说道：“星马……烈？”
正是这一声呼唤，让烈再也忍不住泪水，也不管腿上的伤，他突然站起身，越过那只伸过来的手瞬间扑到了卡罗怀里，用力环住那人的后背哭道：“不要死！”
卡罗显然也没想到烈的反应会这么大，右手还直直的伸在外面，呆住了两秒钟后，他也只是叹了口气，收回手揉了揉烈的脑袋柔声道：“这话应该在爆炸前跟我说吧。”
烈没有回话，只是把头用力埋在卡罗胸前，许久之后才闷声道：“能再听到你的声音真是太好了。”
冷库外已经聚集了几十位防爆警察和支援人员，刚才那枚炸弹也是被转移到边上空地后引爆的，卡罗庆幸卢奇选择在了这个沿海的位置，这才有机会让支援部队绕过监控区，直接从海上靠近登陆。
而他上衣兜里的手机上，最后一条发出的短信这样写着：“支援已到，外部炸弹已隔离，速解开门的密码、切断冷库内部引爆装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