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晓觉得自己和石恒是有仇的。因为那个男生总是欺负她。
说她胖,说她丑。
其实那时候的孩子,对丑只有些模糊的概念。
王晓晓是个留守儿童,外婆一个人带着她。
老人年纪大了,照顾一个小孩子也是力不从心。
所以王晓晓常常穿着一条又一条不干不净的裙子,这也让调皮捣蛋爱欺负人的石恒,一下找到了乐趣。
王晓晓是个才转来半学期的学生,成绩不好,经常迟到。有一次校运动会跑接力赛还掉棒,让班级失去了荣誉。
所以班上的同学都不太喜欢她。
对石恒欺负她的事情,常常不是为她打抱不平而是助纣为虐。
开学第一天,石恒就开始找她的茬,和别的男生嘲笑她大红色的裙子。还非说她脸上的雀斑是老年斑。
他们的笑声太过刺耳,王晓晓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提起地上装了半桶脏水的水桶就往石恒身上泼。
所以老师带着夏天进教室的时候,就看到气鼓鼓的王晓晓像个泼妇一样大吼一声然后把水泼了出去。
石恒没想到王晓晓会这样反击,握着拳头,瞪大眼睛。一副要干架的样子。
“怎么回事!”老师把他俩呵斥住了。
“一会到我办公室来。”
王晓晓在心里盘算着怎么告石恒的状,完全忽视了在讲台上做自我介绍的夏天。
从办公室回来王晓晓就哭了。
虽然老师批评了自己也批评了石恒,却让自己一个人写检讨。
想想觉得太委屈太不公平了。
正在她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的时候,有人碰了碰她颤抖的肩膀。
王晓晓看到过,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他的手里还拿着一包心相印的纸巾。
吸吸鼻子,把纸巾接过来,有清淡的绿茶香。
夏天是王晓晓来这个小学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当然朋友是她自己认为的。
上课时候,王晓晓不经意瞟到夏天的侧脸,睫毛长长的,眼睛又黑又亮。
他真好看啊。
王晓晓抿抿嘴,一下子脸就红了。
石恒看在眼里,知道自己又多了一个嘲笑她的理由。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夏天成绩好,字也漂亮,老师很喜欢他。
有时候班上办板报,就会让他写板书。
这样的人,石恒是喜欢的。
一放学就拉着夏天去打球。
两个人一来二去也就熟了。
王晓晓看着他们两个熟络的样子,心里很难受。
只是她这样一个腼腆害羞的女孩和夏天做同桌这么久,也没有和他说上几句话。
“王晓晓,借下你的修正液吧。”
“王晓晓,橡皮借我一下。”
这可能是夏天对她说的最多的话了。
于是,王晓晓把外婆给自己的零用钱几毛几毛地存起来,就是为了夏天能和她多说两句话。
小孩子的喜欢,其实就是朦朦胧胧的好感。
只是王晓晓知道,在班上夏天是和其他人不一样的。
出去春游的时候。
男生和女生排成了两排,大家要手牵手的一起走。
位置是按座位排的,王晓晓就站在夏天的旁边。
看着别的同学都高兴地牵着手,王晓晓觉得自己脸红得不行了。
石恒在他们身后。“夏天,你真要牵这个丑八怪啊。”
被别的男生这样问了,夏天也犹豫起来。
其实不是觉得王晓晓丑,而是感觉大家都在看自己笑话。
幼稚的好面子,让夏天鼓鼓脸。“我比较倒霉啦。”
这样的几个字砸在晓晓的心头,让她觉得鼻子很酸。
她还以为,夏天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一路上夏天握着她的小手,捏得紧紧的。
其实有些愧疚的,但是他放不下面子。
到了公园,大家都开始分享零食。
没有几个人愿意把零食给王晓晓。她还是抱着她那小口袋爆米花。
夏天从包里拿了两个果冻出来,假装勉强地放在她面前。
王晓晓一下子心情好起来了。
夏天给她的那两颗果冻,是记忆里最甜的滋味。
春游回来,老师给大家发春游时拍的照片。
唯一有王晓晓的一张就是班级的大合照,她还躲在角落的位置。
即使是这样,石恒还是让夏天看,王晓晓笑得有多难看。
王晓晓看看照片,明明不难看的,但是石恒就是见缝插针地嘲笑她。
“也不难看吧。”夏天难得正直了。
不过扭过头又看了王晓晓一眼。
“不过你能不能把你衣服洗干净啊。垃圾桶捡的么?”
夏天在王晓晓的记忆里嘴巴一直是很毒的。
可能是那时候他说话的语气,可能是他温柔的眼神。
王晓晓竟然没有难过。
晚上回去,就把裙子抱到了洗衣池。
倒了很多很多洗衣粉。站在凳子上用力地洗。
后来还被外婆骂了。
但她的裙子是真的干净了。
王晓晓的成绩也开始好起来,渐渐地大家不那么讨厌她了。
在班上甚至有了朋友。
两个女孩上学放学都腻在一起。
王晓晓觉得生活快乐了很多。
只是石恒好像知道自己的乐趣快要没有了。
反而变本加厉地欺负起王晓晓。
有一次上思想品德课。老师请假,让作为课代表的石恒当一次小老师。
王晓晓看到他戏谑的表情就知道,他又要整自己了。
果然,在王晓晓担惊受怕的时候。
石恒说:“我们请一个同学回答问题吧。”
“王晓晓。”
王晓晓就知道,问题她是回答不上来的。
别的同学也知道石恒是为了整她,大家看到这戏剧化的一幕,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王晓晓觉得自己站起来就是让他逞心如意了。
不过她不得不站起来。
“我不知道。”王晓晓被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怯生生的。
“不知道那你站一会吧。”
王晓晓一个人傻乎乎地站着。石恒好像没有让他坐下的意思。
王晓晓不愿再站了,一屁股坐下来。
“那我再问一个问题吧。”
“王晓晓,你来回答。”
这时候班上的笑声此起彼伏。
这个问题王晓晓还是不知道,她很难堪,很想哭。
知道石恒是故意欺负她,而班上那么多同学也只是看笑话。
王晓晓忍不住看了夏天一眼,发现他的嘴角也堆着笑。
鼻子一酸,哇的一声哭出来了。
王晓晓终于意识到夏天和别的人是一样的,他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王晓晓还是喜欢他。
夏天一直做着王晓晓的同桌。
两个人几乎不说话,他们的联系就是一个改正液、半块橡皮。
很快小学要毕业了。
王晓晓知道,她和夏天以后可能不会再见了。
和刘丹一起交换了彼此的小秘密。
写了个小纸条,歪歪扭扭的字。“我想和夏天读同一所初中。”
王晓晓十分虔诚地把纸条埋在学校开满栀子花的花坛里。
希望愿望可以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