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舍哑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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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光景，忘了从哪日起鬓角已添了白发，而京城变得更多。旬日休假，起的很早，听见钟声一路敲下去。孑然一人，沿着朱雀大街一路走到城北，嘿然久立。我本不是京畿人士，征战多年亦身处边疆，只是莫名的眷恋。毕竟，生死置之度外为的便是护这长安一片锦绣繁华。】
【轻叹，转身往东市去。已临近了罢市的时候，但依旧热闹。漫无目的，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偶然一瞥，见身旁店铺上悬着“哑舍”二字。停了脚步，只觉这名字很是有趣。打量了一会儿，迈步进店内。眸光一扫，原是家古董店，说来我也快成个古董了。想至此勾唇浅笑，踱着步子转了一圈。】

哑舍和街上所有店铺的规律都不大一样，什么时候开，什么时候关，都没有固定的时间。相青钧看暮色将合，亲手拿起一块绸子，慢慢地从上到下开始擦拭外间的古董。青檀木的大门就那样随意敞开着也不忌惮会有贼子来偷窃。少年一袭墨绿直裾静静垂至脚下，随着小步亦有波澜。
门口的光忽被挡住时，只有四盏长信宫灯照映而无一扇窗的外间变得十分幽暗，里面的所有古董都沉默着。相青钧放下绸子慢慢转身，看清来人后他没有招呼而是折身进内间拿了一盏鱼脂烛出来，递到来人手上这才让彼此都看清面容。
不到二八年龄的少年有着同龄人没有的沉着与冷静，在烛光掩映下微笑
“想看点什么？”

【眼神不似年轻时好使，进了店内一时不能适应。好似不远处有人，也不能看得真切。烛光移过来，微眯了眼睛，心下暗忖来者是何人，竟喜好这般幽暗环境。待看清了来人面容，一惊，不想是个孩子。疑惑着接过烛盏，打量这少年，估摸不过舞象之年，神色瞳眸却与他皮囊颇不匹配，心下生奇。】
【店中陈设隐约看得个轮廓，忽而一笑】：老夫不比你年少，这店中想看什么也看不清啊
【说着话，转身去瞧身后物件，不得不说，这些古董在烛光下别有韵味】
：这些物件，着实有些年头。
【稍顿，回身看着那少年，款款而言】：你懂它们？

【轻笑】：一切随心？你这生意，做得有意思
【随手拿起一陶器，看形状该是瓦当。引烛光，细瞧其花纹图案，乃是白虎，再低眼去寻，果真是一副四象。浑然质朴，颇为大气。虽不懂格古之学，但此雕刻之精细，刀法中隐隐透着盛世之雄风，约莫是汉时。未开口询问，也并不细究，只放回再瞧他物。】
【听其言语，皱眉道】：不过束发之年，何以一副老气横秋之貌，该有些少年意气才是
【继而续言】：五斗折腰，拙人罢了

看着老人家在那边挑挑拣拣，也没有多加推荐的意思，一面留心着他过手了哪个物件，一面饮着茶，不久又懒懒地打了个呵欠，闻言，慧黠一笑
“少年意气又不是没有，不过藏起来了。”
度其品貌，心中约有了数也不再细问，想起越王剑的剑鞘一直没能送出去，还有秦时的一些卷轴，战国玉钩带……笑了笑
“百行自有百行道，说起来我也有个朋友，在官场硬撑着，我劝他离职，他还不听。”
跪酸了便起来走走，踱到他身边，拿起越王剑的剑鞘细细摩挲

【摇头，叹道】：少年意气风发，藏也藏不住。你若偏要将它藏起来，怕是日后想不藏也由不得你了。
【言罢一时无言，眸色多添黯然。想来而今已是年近半百，却也只懂得笔墨之间藏锋以包气。不过他这孩子，谈这些为时尚早。撇了思绪，仍去看那不知哪朝的瓷瓶，不懂哪代的弓弩。】
：你朋友？想来也不是个热衷名利之徒。想必是心怀兼济天下之大志，抑或是...身不由己进退不得。
【至此，轻笑续言】：既是硬撑，撑不下去自然请辞，又何必去劝，怕是闹得不欢而散罢？

“已经由不得我了。”
依旧眯着眼笑，听他话语，已然猜出一半的模样，道
“这长安城，只要昭佑元年在的人啊，基本都知道他——也知道他的想法。”
拿起越王剑鞘用绢布轻轻擦了擦，又转身去拿了个长的漆器，将剑鞘置入，刚刚好
“他只是身体不好，若身体好些，对他来讲，恐怕无所谓撑不住，我想着过几年入仕，怎么着也把他拉下来。”

【听闻其言，只是唏嘘】：你太不适合这年纪
【这少年口中的“他”，约莫已猜明几分。不挑明，也不作何评价，伸手接过那剑鞘。见他方擦拭完，并不拿出来，映着烛光打量，只是粗浅。忽而轻微摇头，不着边际】：若是宝剑没了剑鞘，仍可杀敌渍血。不过这剑鞘空留，着实是没什么用处。
【缓缓放下那剑鞘，也不抬头去看他，接他的话】：五年了，他的想法可变了么？

“没变，反而根深蒂固了。”
暂不理他前话，将漆器合上，转手却递给了这位老人家
“既然剑鞘在，就有它在的意义，而宝剑藏锋，不是什么都可以容纳得了它。”
歪了歪头笑眼看他
“今天和老人家您聊得很开心，这越王剑鞘就送您了。”
随后一顿，又道
“既然以后也许能共事，这剑鞘也不能白送，您许我一个承诺如何？”

【浅笑】：好个根深蒂固。
【见他把漆器递来，并未伸手去接。抬眼去看这少年，思忖他这话，会心一笑。这会儿手上蜡烛已燃得差不多了，转身去放在身后架子上】
【不紧不慢转回身，看不清他的神色，眉头一挑】：你这生意，还真不是白做。
【忽觉颇有兴致，问道】：你且说来是何承诺。

“我虽不缺钱，但是天下哪有白做生意的道理。”
看他蜡烛将熄，便知道这位客人该离开了，却不着急，悠哉悠哉笑道
“谁知道呢，也许是一句话，一个笔画，一张纸，一锭银子，也可能千金豪宅，官爵地位。”
眸光倏而扫了过去，意味不明
“只看您，敢不敢赌。”

【朗然而笑，这小子，分明是在激我。不过诚然如他所说，今日聊得甚是投缘。卸甲无仇雠，于此也不存戒心。伸手拿过那漆器来，在手里掂了掂】
：这越王剑鞘老夫收下了，他日你若寻了越王剑来，老夫便再许你一诺。
【言罢转身往店外走，到了木门前，蓦然回身】：朝堂和你这古董店一样，身在其中看不真切。你想入仕，也正好。
【拱手一礼，推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