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出击
西风正烈，杀气盈野。
烈风携起的黄沙划过脸庞，身上皮裘的毛絮被狂风撕扯，我眯着干涩的眼睛，从一道高高的土梁上俯视底下的杀场。
整个视野之内是一片混乱，忿怒的吼叫，凄厉的悲鸣，交坠的弓矢，闪烁的刀光，交汇在一起。人和马的尸体交错横叠，无主的战马四下逃窜，浓重的血腥味被西风送往高处，一阵一阵的向我的鼻孔中涌来。
数万人的绞杀在一起，居然显现出一幅暴力、惨烈的画卷，残酷而美丽！
这一副流血的图画竟然是我亲手描绘的！
恶，果然深藏在每个人的人性之内，因为我已经陶醉在里面了。
这一幕当然是我们和去卑的联军和匈奴单于本部厮杀的情景。
对于如何解决呼厨泉，我想过很多的方案。
最容易想到的当然是诱他入平阳城，而后袭杀他。这个方案很诱人，但却最先被否决了。原因就是我们对平阳城的掌控是脆弱的，张晟的贼军不可信任，也不堪使用，还有那些被关押的匈奴人非常的不安定。一旦呼厨泉进入平阳，发现有什么不对，率先发难，结果如何不可预料。
但是袭杀这个计划却未必不可行，只不过不在平阳，而在北屈和平阳之间的这个险要地段。
这里沟壑纵横，最适宜藏兵。让去卑带着他挑选出来的匈奴人装作去接应呼厨泉。他毕竟是右贤王，而且带的人马不多，呼厨泉绝料不到他会有歹意，必然不备。就在他们相会之时，去卑突然发难，射杀呼厨泉。去卑用的箭是鸣镝，鸣镝一响，他挑选出来的那二百人都是最亲信和最精锐的射雕者，一同发箭，呼厨泉和他的左右顿时被乱箭射杀。
这个计划匈奴人不会陌生，因为那就是当年的冒顿弑杀他老子的办法。这个年代久远的诡计虽然简单，但却最直接，最有效。
按照计划，呼厨泉和刘豹等匈奴最高层都会死在这一轮突然袭击之下，而后埋伏在沟壑中的我方骑兵就会杀出来，去卑以右贤王之尊喝令匈奴人投降，斩杀亲单于的不服者，用最短的时间结束战斗。
但是计划总会出现纰漏。
呼厨泉确实死了。他和他身边的左右大当户都被乱箭射成了刺猬，莫名其妙的就被送入了黄泉。但是刘豹却没有死，他中了箭，却不是致命伤，被他的左右亲信迅速抢走，接着后续跟上了的大军闻听单于被弑，顿时围杀了上来，紧接着，我们接应的人马也杀了过去，一场混战就此展开。
从高处俯视，还真看不出底下的大战是那方在占据优势。因为双方身上穿的都是匈奴人的皮裘，来来往往杀作一团。唯有两杆大纛高高竖起，一面是去卑的，一面是刘豹的，旗下涌着最多的人，保护着自己的主帅，剩下的都在混战。
“我方占优！”史阿在我耳边说，“去卑的人马大半是西凉骑兵伪装的，西凉人使长枪，从兵器上可以分辨敌友，匈奴人却敌我难辨，他们很多都是在自相残杀！”
我无声的笑了一下，脸上的肌肉一扯动嘴唇，却疼痛了起来。原来我的嘴唇已经被干燥的风吹裂，一扯动顿时出血。我伸出舌头，将血水舔干，用唾液润了润嘴唇。
轻微的疼痛让我的头脑稍微冷静了一下，轻轻的蹙眉，我说道：“这样下去不行，要提防刘豹趁乱逃掉！”
底下死的最多的都是匈奴人。呼厨泉突然死了，被右贤王杀了。乍逢此乱，普通的匈奴士兵肯定是六神无主。上前杀敌，不过是被各级首领喝令之下的下意识的举动。真到了和穿着一样衣服的人杀在一起的时候，怕是他们也不知道到底该杀谁，只能盲目的厮杀。去卑和刘豹在大纛底下，用自己的旗号召集士卒，高声喝令，拉拢军士听自己的。他们本民族的语言我听不懂，但是肯定是在许诺好处，历数对方的错误，招呼和自己亲近的人帮助自己杀敌。
他们之间到底谁的威望更大我不知道。去卑是和羌渠一辈，辈分更高，当年匈奴内乱，杀死羌渠，去卑就是首领之一，当然他不是主谋，但是威望肯定是深入人心的。刘豹同於夫罗和呼厨泉流落中原，返回草原没有多少年的时间，人望上不及去卑，但却站着大义的名分。因此如果就此混战下去，胜负难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