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嘛，挺好的月份，春天要来了，什么东西都是柔和的，最适合用来胡思乱想了。
写给四月好了。
大家好，我是积彧，请多多关照。

黎归就眼看着那些蓝色的铁板被卸下，装上卡车，运走，留下一片狼狈。新铺的路面像是落魄贵妇人的梳妆盒，庄重，蒙着灰。脚下的平整一直蔓延到远处看不见的地方，狭长的，和撒了鹅黄色阳光的天接在一起，她看看那儿，没有树，没有树墩，没有树坑。她轻轻唤，柳牙？
可没人做声。

大概只是几个月前的事情。
黎归记不清了，应该是刚刚春天的样子，事情早有传闻，黎归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可当她看到这条路要重修的告示时，还是怒火中烧，攥紧拳头。指甲嵌进肉里，有些疼。许是又要剪指甲了呢。
黎归看着被自己压出印的手掌，余光却撇着一旁的告示，告示印刷在铁板上，底子是染了灰的蓝色，末尾一句是，对于施工期间带来的不便，请大家谅解。她克制着自己。黎归憋住一口气，蜷缩并且颤抖，然后吐出，大口的呼吸，似乎已经嗅到了并不美好的土腥气。
事情动手很快，第二天黎归再次路过时就看到了第一批倒下的树，那些树像浩浩荡荡的大军，躺在地上，断成几节不再喘息。黎归俯下身子去抚摸那里的断口，光滑像是不久前满世界的雪。这才刚刚春天呐。
黎归脚踏得飞快，周身颓丧的风景止不住地涌入她的眼。小城市的一切总是迟钝，立春了许久可还是寻不到归燕或是阳光的消息，像是一位患了阿尔兹海默症的老妪。可是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说不定已经被制成廉价的一次性筷子，被各色人等挟持在油腻的唇齿间，最后被扔在拥挤的垃圾桶里了吧。黎归感觉自己挺难受，她咬咬自己的下唇，逃远了。
雨水的时候并没有什么雨，只是阴天，风吹的瑟缩，黎归裹裹臃肿的睡衣站在阳台上，盯着那些笔直的树干伴随着刺耳的电锯声，慢慢倾斜，最后消失在视野里。阿爸觉得有些冷，起身去关窗户，黎归的眼睛没有动，把手轻轻搭在窗沿上。
阿爸看着她，叹口气：“这也是没有办法。”他取开黎归的手，“想不到我们家小归还是一个环保主义者呀。”说罢笑了笑。
黎归瞪着他，“我才不是什么环保主义者。”黎归想说我只是我自己，后来觉得太中二，于是止住了。她最后看了一眼半倾的树，已经有些绿了呢。有鸟叫，像是几粒奶糖撒在了泥淖里，不知道它们今后要把巢安到哪里。
黎归曾经以为不久之后依然万事如常，那些树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生于尘土最后归于尘土，新的孩子们在平整的路面上奔跑。只是留下些像是柳絮一样的线索，在旧的孩子们的脑子里。比如说他对柳絮过敏，春天时候总要戴着口罩，比如说他喜欢在秋天时候去踩那些枯掉的叶子，比如说黎归为他克制了许久的矜持。
把树砍掉，这些都想不起来了啊。
打雷了，这是今年第一场雨吧。黎归朝家走，雨打在小区大门角落处，那株含羞草的叶子上，叶子也舒展着。
终于，砍伐也进行到了黎归家门口。黎归扶着单车站在路灯底下，木屑散落一地。风吹起来，细碎地涌入路人的鼻子和眼睛。黎归向前走着，双肩微耸，她把车靠在墙边，蹲下身子，捡起一些树枝，一根又一根，有些已经点上了些嫩绿，记得他喜欢这种绿色。然后她又把树枝向远处抛去。
她试图去扶起一节树干，她记得自己曾经在这节树干的某个位置，小小地刻下过个他的姓，是个柳字，歪歪扭扭的。然而却失败了——那些树太重了——想不到这么重的树竟也能轻而易举地被打倒。
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一瞬间，那木头像是变成了一大块泡沫板，被她轻而易举地推起，她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眼前的半截木头，目光朝下，正是个柳字。
“柳吗，巧了，我叫柳牙。”黎归像是台老旧的电脑，向后转头，眼前是一个少年，在笑着，露出两颗虎牙，挺好看。
“其实我以前住在这棵树里，现在出来，伸伸懒腰。”他打个哈切，“你要喝矿泉水么。”
“不，谢了。”黎归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向后退了半步，像是只机警的兔子，“我更喜欢可乐。”
“不不不，喝可乐可不好。你想和我交个朋友吗？”不等黎归应声，“那就去帮我买两瓶矿泉水吧。”
诡异的是，黎归竟然鬼使神差地买来了矿泉水，和“柳牙”一起坐在一节树干上，喝酒似的，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说起来还要感谢你。”
“感谢我？”黎归猛抬头，头向左倾，眉头微蹙。
“是啊。”柳牙也转身，看着黎归，目光直视她的眼睛，黎归的眼神随机躲开了，“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在这棵树底下埋过一颗牙，所以我叫牙。那个时候你对着那颗牙许了个愿，说你希望有个姓柳的男子——姑且就叫柳男子好了——喜欢上你，然后你就开始傻笑。”
黎归怔了怔，又迅速回过神来，按照所有小说的套路，她觉得柳牙接下来会夸她笑得特别纯真，柳男子嫌弃她简直是瞎了眼。
可世界并不像小说那么美好，“当时的我虽然还不是完全的柳牙，可还是止不住地笑了，漏了个牙，笑得好丑，怪不得柳男子不喜欢你。”糟糕的是柳牙此时还像是若有所思似地点着头。
黎归蛮生气的，起身要走，柳牙也不拦，只是黎归打开单元门的时候，却发现柳牙跟着她，面无表情地喝着矿泉水。
“喂，你跟着我干嘛，我跟你很熟吗。”黎归用眼神剜着柳牙。
“你跟我不熟，可是我跟你熟啊。我没家了，不跟着你跟着谁啊。况且整个世界上也就只有你看得见我了。”一副无赖的样子，挺像柳男子的。
黎归就让他进了门，跟父母打了招呼。父母果然看不见。
相处很安静，没人说话，可黎归并不觉得尴尬，柳牙自顾自的摆弄着黎归书柜里的小摆件，看见一个迪迦奥特曼的手办，又看看黎归，大声笑了起来。黎归忙上来捂住他的嘴，紧张地用目光锁着房间门。
“别紧张啦，他们也听不见我的。”黎归长舒一口气。
“可他们看得到我写的字啊，我完全可以写一张‘16岁无知少女痴迷奥特曼’的小纸条，在你们班里传阅。”
“……你”黎归失语。
“别怕啦，给我唱歌就饶过你。”
“别以为我怕你，我只是不想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高冷形象被你毁于一旦。”说着，也清清嗓子，“那我就给你唱一首迪迦奥特曼的主题曲好了。”
就像阳光穿过黑夜，黎明悄悄划过天边，谁的身影穿梭轮回间，未来的路就在脚下，不要悲伤不要害怕，充满信心期待着明天，新的风暴已经出现，怎么能够停滞不前。
穿越时空竭尽全力，我会来到你身边，微笑面对危险，梦想成真不会遥远。
鼓起勇气坚定向前，奇迹一定会出现，新的风暴已经出现，怎么能够停滞不前，穿越时空竭尽全力，奇迹一定会出现。
我们一起追寻，前途弥漫荆棘和险峻，心中呐喊无边无际，放射光明。
嗯，唱得不错，蛮像春天的。

黎归就眼看着那些蓝色的铁板被卸下，装上卡车，运走，留下一片狼狈。新铺的路面像是落魄贵妇人的梳妆盒，庄重，蒙着灰。脚下的平整一直蔓延到远处看不见的地方，狭长的，和撒了鹅黄色阳光的天接在一起，她看看那儿，没有树，没有树墩，没有树坑。她轻轻唤，柳牙？
可没人做声。
-The End-

暖

@等不到你还活么 有时间吗

沉底……

眼熟！

@泠堪 有时间写一篇文评吗

又要沉了吗……

暖

别沉

@北童步摇 @盲龟浮木随溪去

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