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我们的学校离得并不远，走路过去也只要十五分钟的样子，一开始的时候白薇经常带我一起去找你玩。
不是我和白薇刻薄啊，你们学校的女生，真没几个漂亮的。
去得多了白薇也就无所顾忌的感叹了：“每次都想发现几个让我眼前一亮的，但是更多的时候都是让我眼前一黑啊，真是可怜苏木啦。”
你总是很沉默寡言的样子，但脸上永远带着谦和的笑容。
后来白薇遇到了顾意年，你那点笑容里便多了些无奈。
顾意年，要怎么描述他呢，真是艳阳一样耀眼的男孩子，跟白薇站在一起的时候，我会想起一句话，他们是灰扑扑的人群里唯一穿着红色衣服的人。
他跟你是完全不同的类型，他是艳阳，你是月光。
周末的时候白薇跟顾意年出去约会，你找我一起吃饭，你在我的学校门口等我的时候靠着路边的一根电线杆，影子很长，无限落寞。
不知为何，我的心跳停顿了一下，漏跳了一拍。
很多年后我还会记得你那个侧面，一半在光里，一半隐没在黑暗之中，你的手脚细长，身上总是有淡淡的植物清香。
苏木，我渐渐明白为什么白薇始终对你没有产生恋慕，你实在太安静。
在这个喧哗的世界，霓虹刺眼，重金属的音乐让人耳鸣，你像一缕清风，是那么容易让人忽略。
可是我却觉得你的单纯十分美好，让人感动。
没有白薇在的时候，我跟你的相处多多少少有些许尴尬和疏离，这只是我的感觉，你却仍然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问我要吃些什么。
跟你在一起，胃口突然变小了，只吃了一点点东西就觉得很饱了。
你云淡风轻地问起白薇与顾意年，我努力想要从你的眼神里捕获一点什么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你的眼神澄澈洁净，没有我意想中的那些悲伤和失落。
其实是几句简单的话就能概括的事情，顾意年是摄影班的学生，他们经常背着单反在校园里四处游窜，某天白薇无意中进入了他的镜头，之后那张照片便出现在了学校的论坛上。
白薇本是去兴师问罪的，谁知道两人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了人间无数。
你没有再多问什么，自始至终我都觉得你是一位君子。
时光如同白驹过隙，不知不觉已是深秋，你替我要了一份红豆糯米鸡脯肉汤。
糯米，鸡肉，栗子，葱，姜，还有细嫩的鸡脯肉，那罐汤喝下肚里全身都变得暖暖的，我从袅袅上升的热气里看着你恬淡的面容，心里忽然蹿起一股委屈。
你自说自话：“这些食材都是药膳中提高体温的材料，能彻底去除使身体浮肿的寒症，最适合你这种虚寒体质的人喝。”
你在黄昏爱上白薇，我在一罐汤之后，爱上你。

[八]
正值暑假，你订了火车票跟白薇一起回家，我比你们晚两天返校，于是去车站送你们。
白薇捏捏我的脸，她说：“我想过了，无论怎么样，她是我亲生母亲，我还是应该要认一认的。”
我欣慰地笑，为自己在那个夜晚的那番劝说奏效而感到由衷的愉快。
在你跟顾意年都走了之后，她告诉我，她之所以崩溃了是因为过了这么多年，她的亲生母亲居然回头来找当初随意丢弃在别人家门口的她了。
月光下白薇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听你说她在高中时期是从来不哭的狠角色，可是越长大反而泪水越充沛。
她说：“她在电话里哭着说当年她有自己的苦衷，当时她年纪不大，自己都不知道肚子的孩子是谁的，迫于无奈只能扔下我，现在她有钱了，觉得可以弥补我了，又回来找我，可是，有没有人问过我愿不愿意认她?”
我陪着她一起落泪，我能够明白当年你们并肩坐在田径场的观众席上时，你的心情。
但我还是执意告诉她，人的一生有很多选择都是逼不得已的，她不必拿自己母亲的错误惩罚自己，让自己如此痛苦，也不必因为顾翌晨的离开而丧失对爱情的向往，人生还有很长很长，还有很多美好的事物未曾领略，怎么可以因为这些事情放弃自己的生命。
整个晚上都是我在讲话，她一直静静地听着。
我把我从小到大所知道的所有励志的，温暖的，积极的，明亮的故事和道理说给她听，我讲得口干舌燥都不敢收声，生怕片刻的停滞都会导致前功尽弃。
天边微微发白的时候，我终于黔驴技穷，她看着我，静静地笑了。
她忽然说了一句与主题毫不相干的话：“紫苏，我觉得苏木喜欢上的那个人，是你。”
我的心跳忽然乱了节奏，她的笑容那么像你：“我相信我的直觉。”
我说过，女孩子的直觉有时准得吓人，在站台上你忽然回过头来对我说：“有件事情等开学来跟你说。”白薇在你的身后对我眨眨眼。
但我没有想到，在车站这一别，竟成永诀。
你回乡下去看奶奶，路过水库时听到有一群孩子在叫救命。
你是好孩子，公车上偶遇的老奶奶都这么说，可是你跳下去，却再也没有上来了。
白薇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泣不成声，我木然的握着手机，一时半会儿实在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你淡然的笑容还眼前，怎么可能就这样消失不见?

第二节
再过了两年，他们步入青春期，梁二少开始慢慢的脱胎换骨。一眨眼就蹿高好几节，眉眼也渐渐张开来，声音变得哑哑的，总之，是再也做不出和女生画三八线这种事了。
他和许多多还是算不上朋友，他要么叫她“胖妞”要么叫他“喂”，反正是没什么好脸色给她看。
这也怪不得梁二，当一个人看过你睡觉流口水，憋尿憋的双腿不停的抖，喝汽水喝坏肚子.....反正，你决不能露于人前的模样后，你怎么也对她笑不起来。
当梁二衣冠楚楚的出现在人群中，准备享受众人的崇拜的时候，她什么也不做，就嘿嘿的笑着看着他，两二总觉得她是在说，有什么了不起，你什么怂样我没看见过。
所以一看到许多多，梁二觉得自己身后开的屏“哗啦”一声全碎了，跟落败的公鸡似的。
而自以为是梁二骨级忠实粉丝的许多多，每次梁二恶声恶气的叫自己的时候，她还以为他这是在害羞，所以她也跟着嘿嘿的笑。
......两人之间的误会着实有点深。
填小升初志愿表的时候，少年梁二腰杆挺得笔直，眼睛却一直在往许多多那边瞟，实验中学、一中、三中.....正人君子梁二少看完同桌填的表格后，顿时下笔如有神，在自己的表上写下：二中、四中、七中.......
交完表的那一刹那，梁二少觉得心中有一团浊气终于吁出，顿时觉得天气晴朗，惠风和畅。
一个暑假过完，开学那天，梁二少在二中一班教室门口看到胖妞许多多的那一刹那，还以为自己这又是做噩梦了。
许多多兴奋的满脸通红，举起她的小粗手使劲的摇啊摇，大声喊着：“梁家明，梁家明——”
许多多是真的没有想到，还能再见到梁二，因为他家从城北开到了城南，所以只能读城南的中学了，和以前的同学都分开了。
梁二简直要抓狂了，也顾不得形象了，抓着许多多的肩膀问：“我明明看见你的表上填的是实验中学啊!!”
许多多想了想，终于知道他在说什么了，她笑得两眼弯弯：“啊，那个啊，那是交给老师的示范表格。”
梁二被这突如其来的笑容惊了惊，只是时长只有一秒。
虽然搞了个大乌龙，不过梁二的中学时代混的还是如他所想般如鱼得水。不必再和许多多那个胖妞当同桌，他装模作样的好好学习了两个周后，就开始了多姿多彩的课余生活。可作业还是得交，班里成绩好的他又闲人家是书呆子，成绩中上流的又嫌人家字丑，挑来挑去，还只有许多多适合。
梁二没想到许多多这个么好说话，他才刚一张嘴，她好像就知道他要说什么，把作业本丢给了他。
“许多多，够义气啊!”他比着大拇指“放学后请你吃东西。”

于是许多多当真了，放学后乖乖的坐在座位上等梁二，等啊等，等啊等，等到天都黑了，保安拿着手电筒来清教学楼，才把她赶了出去。
许多多抱着自己的书包，慢吞吞的独自走在路灯下。
第二天见了梁二，他和一群男生勾肩搭背，讨论着昨天NBA的赛事，许多多走到他身后，想了想，又转身走了。
她虽然胖胖的，看起来反应很慢，但其实她一点都不傻。
不过梁二倒也没算食言，有次体育课下课，他去小卖部买水，正好遇到抱着一篮子零食的许多多，梁二顺便把她的钱付了。
服务员找零钱的时候梁二帮许多多把零食放塑料袋里装 ，有个长方形纸盒子的饼干他没见过，是新出的夹心饼干。
“许多鱼？梁二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许多多，你看这上面画的鱼像不像你啊？”
从那天起，梁二少不再喊许多多叫“胖妞”了，他叫她“许多鱼”，其实还是在笑她胖，但是许多多听不出来，她固执的认为这是昵称，只属于他们两人的秘密。

第三节
二中一向是省内名校，高中部比初中部还难考。许多多费了吃奶的劲才挤进来，心想着，这次完了，见不到梁二少了，结果一抬头，白衣黑裤，一双限量版的球鞋，梁二少靠在走廊杆上，越发英俊潇洒。
梁二少的名号，也是这时候开始有人叫的。
可是梁二少一战成名，还是在那年的元旦晚会上，他是开场，报的歌曲是老狼的《同桌的你》，可是音乐响起却是谢霆锋的《谢谢你的爱1999》。
那一年，谢霆锋靠着一把电吉它红遍大江南北，穿着长风衣，一曲歌毕，尽兴的将吉他砸的稀烂，无数少男少女为之痴狂。
梁二少早就安全度过变声期，他现在的声音十分有磁性，又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潇洒，舞台一片漆黑，镁光灯落在他身上，他微微低着头，手指顺着吉他弦一拨，“说再见，别说永远，再见不会是永远......别问爱过多少人，在一起的人，只问爱你有多深......”
1999年的最后一天，沈阳下了一场雪，纷纷扬扬，淹没了许多多的整个世界。
全场嗨翻，叛逆张狂的年代，人人都恨不得跳上板凳跟他一起喊。
“梁家明——梁家明——梁家明——”
最后收音，梁二少也和谢大少一样，手上的吉他往地上一砸，碎了一地。
一代风流公子梁家明，这算是正式成长了。
“咚”的一声，一锤定音，在渣男留下一座新的里程碑。
其实梁二少倒也不是真的渣，就是对谁都不太上心，和美人调笑打闹，一掷千金。身边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没关系，还是有人眼巴巴排着队，反正大好青春，最不差的就是真心。
那段时间，许多多的生活被梁二狠狠地刷屏了，不管走到哪里，都能听到梁二的名字，梁二梁二梁二，许多多在心里忍不住吐槽，你是梁二什么人你有资格成天梁二梁二的叫吗？他睡觉流口水，憋尿憋的双腿不停的抖，喝汽水喝坏肚子的样子，你看过吗你？!
看来，少年梁二的担忧，并不是杞人忧天。
但是梁二的脾气也变得越来越难以捉摸，有一次下雨，他骑着摩托载着女朋友准备出校门，正好遇到一脸傻样站在雨中的胖妞许多多。
梁二停下来，皱着眉头：“你在这里干嘛？”
“准备回家。”她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和他身后漂亮高挑的女朋友，小声的回答。
“没带伞？”
许多多点头，她感觉到了自己的双下巴。
梁二没再理她，回过头，面无表情的对身后的美人说：“下车。”
美人愣了：“啊？”
梁二耐心用完，翻脸比翻书还快：“叫你下车。”
“干什么啊？”美人无辜的瘪瘪嘴。
“你不是有伞吗，自己走回去。”梁二不耐烦的说。

美人目瞪口呆，一辈子都没受过这待遇，一咬牙，从梁二的车上走下去，脚一跺：”你给我等着!”
走了两步，又听到梁二的声音：“等等。”
美人心里一喜，调整好面部表情回头：“干吗？”
“头盔。”梁二指了指她的头。
美人这下子是真的非常生气，粗暴的解下头盔，仍给梁二，梁二单手接住。等美人打着伞气冲冲消失了，许多多才收回目光，转过头来，看见梁二无语的看着自己。
“看完了？”
许多多点头。
梁二翻了个白眼，将头盔丢给她：“看完了就快点上来，冷死我了。”
你认为这就代表着在梁二心中，许多多就是特别的了吗？嗯，许多多也这么认为。
梁二送许多多的事，很快在学校传开了，毕竟许多多是他载过唯一一位体重超过两位数得女生。
有八挂的人跑到梁二面前问，二少，怎么突然换口味了？
梁二少好整以暇，似笑非笑地坐在课桌上：“我怎么会看上她？”
恰好许多多报着一叠厚厚的作业本走进教室，脚刚踏进来就听到了梁二的这句话，她愣在原地，手一松，作业本“哗啦”一声在地上散开来，听到动静，所有人都一起尴尬的望着她。
梁二少，只是转过头看了她一眼，淡定的点点头：“哟，许多鱼。”
许多多蹲下去，将作业本一本一本捡起来，再在众人赤裸裸的目光下，吃力的将它们报上讲台：“数学课代表在哪里？嗯，老师让你把作业发下去。”
然后全班才恢复了正常气氛，大家该干嘛干嘛去。没有人会在意，一个小胖子，坐在角落里，将头深深地埋进了臂弯。
是啊，他怎么会看上她呐？他可是高高在上的梁二少。

第四节
许多多她们这一届，高考志愿还没有改革，还是提前填志愿。
这一次，再也没有人来问许多多，胖妞，你去哪里读书？
因为梁二少上要去留学了，去英国。
送行那天，队伍排了很长，许多多大清早就坐着公交去机场等他，只可惜人真的太多了，矮矮的她一下子就淹没在人群中了。
她踮起脚尖，看见穿黑色T恤的梁二，同这个人击掌，那个人拥抱，笑得一脸阳光，根本不像远赴他乡求学，倒像是战士打了胜站凯旋归来。
许多多努力的踮脚，她一心只想多看梁二一眼，看一眼，记一生。
结果她重心不稳，脚尖一滑，就这样直直的冲前面的人扑了过去。大家站的就比较紧，许多多这么一倒，周围的人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噼里啪啦全部倒了。
梁二少一回过头，看到的就是这么惊悚的一幕。
还有人赶紧把许多多这个肇事者拉了起来，许多多整个人灰头土脸，浑身都疼，也不知道究竟扭到了哪里。
梁二眨眨眼睛：“许多鱼？”
许多多赶忙站正：“嗨。”
他皱起眉头：“你来干什么？”
许多多本来想说“来送你啊”，可是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来了，她看着梁二疑惑的目光，讷讷地低下了头。
他有说过，需要她来送吗？
这里浩浩荡荡一大堆人，个个都是梁二少货真价实的朋友，可是她呐？
是啊，她来做什么。

胖妞许多多上大学后，和很多女孩子一样，她上大学的第一件事，就是减肥。
可是减肥这种事，三分靠天赋七分靠拼搏，许多多才刚开始减肥，就在军训的时候晕倒了。
许多多倒是由此名声大噪，她念的是工科，男女比十比一，男生们课后闲谈，说到许多多，评价到还宽容，说虽然有点胖，但脸圆圆的，笑起来挺可爱。于是减肥不成功的许多多，也开始有男生追求了。
可是她寝室的人放话了，你们别想了，人家许多多早就有意中人了。对方可是在英国留学，你没见许多多寝室的钟，调的都是伦敦的时间吗？没见许多多每天都抱着收音机听BBC吗？没见许多多每天往图书馆里跑，看的都是英国历史吗？
然后不知道怎么的，就传成了，许多多有个在英国留学的男朋友。
许多多也没有去解释，有些时候，一个谣言同真相相差太远，你就会失去了解释的念头。
许多多第一个月放假回家，在家里吃了一顿大补的蹄花汤，肚子圆滚滚的，被她妈一脚踢出家门散步消化去了。
不知不觉，又走到了中学学校门口，许多多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去了。
几个月没见，学校毫无变化，这里是梁二玩滑板的地方，这里是梁二罚站的地方，这里是梁二打篮球的地方......咦，前面那一大堆人，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许多多呼哧呼哧地跑上去，最中央的那个人，怎么会是梁二？
许多多忍不住喊到：“梁家明!”
梁二听到有一道熟悉的声音，愣了愣，有觉得哪里不对劲。还是身边的人推了推他，说，梁二，有人叫你。

第五节
在过了一年多，梁二少开始不怎么回国了。
许多多这才知道，梁二教女朋友了。这次的女朋友，和以往的莺莺燕燕都不一样。大家都说，这次梁二栽了。
听说对方品学兼优，貌美如花，梁二为了追她，跑遍了整个欧洲。
许多多喝着奶茶，听他们聊梁二的风流韵事，吸管戳啊戳，戳到了自己的手。
“许多多啊。”她听到有人叫她，抬起头。
“怎么不找个男朋友，要不要给你介绍个？”
许多多吓了一跳，落荒而逃。
又过了两年，梁二少学成回国，风风光光，还带着女朋友一起。这一次，有人叫上许多多一起，总算没有人问她“你来做什么”了。
她用了多少年，十年？十五年？她终于成为了他的朋友。他最普通的一个朋友。
梁二的女朋友果真如传闻般，跟天仙下凡一样。许多多懵懵懂懂的夹在人群中，跟着他们去吃火锅，唱KTV。
吃火锅的时候，人人面前摆一杯啤酒，好像这才算是夏天。坐许多多旁边的人站起来给梁二和他的女朋友敬酒，梁二看到许多多忽然皱起眉头“咦”了一声。

“许多鱼？”梁二少问，“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
所有人的目光一齐落在许多多的身上，许多多尴尬的站起来，举起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其实哪有他表情显示的那么夸张，她不过是瘦了二十斤。
也有人来问她是如何瘦下来的，其实没有什么秘诀，古人说，为伊消得人憔悴，许多多以前不信，现在信了。
不过现在，瘦不瘦都无所谓了，许多多想，就算是再瘦二十斤，也得不到他的亲睐。
再然后，大家发现，梁二少这次是真的动情了。眼里只看得到对方，情话只说给她听，每天准时准点在她公司楼底下接她下班。甚至有情报表明，曾在某家专卖进口食品的超市里看到堂堂梁二少推着手推车再买菜!
“最重要的是什么你知道吗？梁二少把人往家里带了。”
聚会听到八挂的时候，许多多正在吃牛肉丸，一个丸子夹在喉咙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然后呐？”她轻声问。
“还能有什么然后。”对方耸耸肩，在脖子上比了一刀。
梁二少回国以后，许多多更少见到他了。沈阳说大不大，只是两个人的缘分走到了尽头罢了。
这样也好，许多多想，她也应该开始试着一段新的人生了。
可是她才这样想着，还没来的及付诸实践，就已经被梁二少扼杀在摇篮里了。

那天下着大雨，许多多匆匆忙忙的往家里跑，进了楼道，却看见有人坐到楼梯口，昏暗的光线，外面是雷声隆隆，他半醉半醒，隐约地叫了她一声“许多多”。
他到底叫的是许多多还是许多鱼，许多多至今都还不知道。
许多多赶紧掏钥匙打开门把她扶进屋，他身上半干半湿，也不知道等了多久。许多多将他扶到沙发上坐好。
她给他倒了一杯温水，又去泡热茶。梁二一动也不动地陷在沙发里，许多多忘记开灯了，室内光线极差，许多多端着茶杯回过头，好像梁二和冰背景融为了一体。
沉默很久，梁二才声音哑哑的开口：“能在你这里借宿一晚吗？”
许多多受宠若惊，立刻腾出房间让给他，梁二说他睡沙发就可以，许多多执意不让，梁二看了她一眼。

屋外刮风下雨，许多多在沙发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一两点的时候，她实在受不了了，走到卧室敲了敲感房门，轻声问：“你睡了吗？”
没人回答。
她自言自语：“你没睡吧。”
过了几秒钟，头发乱糟糟的梁二一脸无奈的开了门，他的酒已经全醒了，洗过澡，身上还留有一点酒气，但是一点不惹人烦。
许多多笑起来，两眼弯弯：“嘿嘿。”

正好一阵闷雷，梁二少怔怔地松开握在门把上的手，眼前笑吟吟的女人，和多年前的小胖妞重合起来，隔着长久的时光，让人心里一空。
见梁二忽然不说话了，许多多问：“你怎么了？”
梁二摇摇头，凶她：“你睡不着吵我干什么？”，全然忘了许多多才是这个屋子的主人。
许多多支支吾吾：“我猜你心情不好。”
梁二盯着她，看了半晌，还没开口，肚子先“咕噜”一声响，饿了。梁二少气急败坏，为什么每次出糗，都是在这个许多多面前。
许多多忽然笑出来。
“笑什么笑!”梁二少继续凶她。
“不知道。”她一面这样说，越笑越开心，最后受不了了，捂着肚子在地上笑。
梁二哭笑不得，只得蹲下来，一边忍者肚子饿，一边帮她顺气。
笑完之后，许多多打开天然气给梁二下面条，外面还在下雨，油锅发出“滋滋”的声音，怕光线刺眼，客厅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梁二看着许多多的背影，觉得这真像是一场梦。
吃面的时候，梁二终于告诉了许多多为什么他会出现在她家门口。说来说去，还不是一个情字。他的女朋友出身在小康之家，却被梁家嫌弃了。
其实他也早就想到要闹的鸡飞狗跳，可是他梁二怕过什么，断信用卡，派人跟踪，被禁足在家他都不怕，反而越演越烈，非要抗争到底才觉得爱的真。可是对方忽然有一天找到他，明明白白告诉他，她累了，不想再继续了。家中为她介绍了青年才俊，她决定放弃。

“别人都说我狠心，你说，我和她，谁更狠心？”
梁二少第一次为情所伤，打击太大，也不想被抓回家，看到一屋子的虚伪他就觉的烦，想来想去，他的朋友里，也就只有许多多不被人所知。
许多多点点头，拿着手中的啤酒和他碰杯，一瓶两瓶......梁二少本来就醉过，没喝多少，就沉沉的睡了过去。剩下许多多一个人，坐在茶几旁，自己和自己喝，一直喝到天边泛白。
第二天梁二醒过来，许多多已经出门上班了，桌上用碗扣着早餐，留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电脑密码。
梁二便真的赖在了许多多的家里。他一生得意，第一次摔了跟头，痛的大半个月都回不过神。
许多多去上班，他就窝在她的狗窝里打游戏，看小说，邋邋遢遢，头发盖住了眼睛，就随手拿起许多多的发箍戴上。
他穿许多多给他从超市买的二三十块钱一件的T恤，最普通的深蓝色家居服。哪里还有当初翩翩贵公子的样子？可是许多多偷瞟一眼，心里止不住欢喜。
有一天，许多多回家，抱了一大堆盒子，手里还捧了一大束鲜花，梁二才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

他的信用很卡全部被冻结，全身上下找遍了，想起还有一只表能值点钱，他却不好意思送给她，就算是离家出走他还是梁二少，哪有送人旧物的道理？
“怎么办？”他愁眉苦脸。
许多多想了想，跑到房间里，从衣柜深处拿出一把吉他：“你、你、你当年，不是说，要唱、唱......《同桌的你》吗？”她结结巴巴的说，紧张得手心里全是汗水，“你能，给我唱一次吗？”
梁二很不给面子的“扑嗤”笑了出来：“许多鱼，你怎么变结巴了？”
许多多涨红了脸，不知该说什么。
梁二摆了摆手，琴弦一扫，开始唱了起来。
“明天你是否会想起，昨天你写的日记......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谁安慰我爱哭的你，谁把你的长发盘起，谁给你做的嫁衣......”
一曲完毕，许多多拍的手掌都疼了。梁二少忍不住冲她翻白眼：“究竟你是寿星还是我是寿星？”
许多多“嘿嘿”笑。
“许多鱼......”梁二少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