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4
狗第一次看见女人,是在它熟悉的大树边.
不知那是什么品种,多么有名的植物,这对于一只狗来说不算什么.
第一眼印象,它并不喜欢女人,确切说,是感觉很奇怪.
这女人那女人很像,又很不像,若硬是对比,只能令它眼冒金星,头晕眼花.
女人喜欢抿嘴微笑,女人喜欢到处乱跑,女人喜欢品尝自己烤制的种种糕点,女人喜欢在午后两点到树旁的古井边观察其中零星的光斑……等等等等.
狗对着她,左看看右看看,歪下脑袋,抬起下巴,只有喉咙里溢出含糊不清的警告.
——不,不,她不是她,即使她们很像,比双胞胎还要相似,依然是有差别,很大的差别.
它依稀记得五个月前那女人优美的转身,珍贵的笑颜.
是的,她们不一样.她的嘴唇很美,脸颊上有自然的润泽,她也是.但它始终觉得以前那个她的笑容更加可贵,就像偶然划过夜空的流星一点.
这样呆呆地想着,它一时失神,被女人逮住了.
于是女人憋着大笑的冲动,狠狠捏了捏它白色的耳朵,"毛茸茸的……"她终于忍不住"噗嗤"出来.
有什么好笑的,狗用后腿拍了拍被捏红的耳朵,满心的莫名其妙.
——那么这女人的笑容比较廉价么?狗说不清,如果去掉自己心中别扭的成分,她的笑脸倒也挺好看.
6月12
天气热起来了.狗觉得不可思议,往年六七月无时无刻不是大雨瓢泼,行人持伞行走,听着斗大的雨点打在三面上,心中不由得胆战心惊.它也曾被这危险的雨点打过,疼得很.
今年却不同,此刻是最好的例子——太阳把在最中心位置,凶狠毒辣地放出灼热的光剑.天幕上的主角有时是极其讨厌的,就比如现在.
热死了.
狗甩甩头打起精神,迈开腿跑向井边——天热时,那里历来会有一盆水在等着,是以前那女人替它准备的.
它知道,那盆水是那女人特地从井里打上的,虽然她从没有说明过.
"你跑来干什么?"
听到这个声音,狗知道它的"一盆水美梦"破了.
女人只用余光瞥了它一眼,其他注意力全放在井水中.
她又在看井里发亮的东西了,无聊.狗想着,懒洋洋地趴在了地上.德国进口的优质草皮散热能力还挺强,阴凉的嫩草气息蒸湿了它的肚子,非常舒服.
女人的绿色短裙与青草上下呼应,谈不上融洽,依旧是怪异.
狗的记忆中,那个女人会穿着红色系的长裙,与古井的深棕和地面的草绿形成特殊的协调,若是有风吹来,红色的窄身裙荡起细微的涟漪,甚是好看.
这个女人就不同了,虽然长相一样,上身也是统一的白色,但那条它再稍许低头便能窥见内裤的绿裙,与以往光景可大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呢?它倒也想不通,满脑子只有那奇妙的绿色——那竟比本该更加激烈的红多出了数倍的生机活力.
也许是错觉,嗯.狗起身,跑走了.
7月24
终于下了一场雨,掐指算来,大概是本年度的第四场,完全破了这潮湿地带的干燥纪录.
雨后自然少不了顺着房檐滴下的雨水,它们在下落的途中被拉长,最后落在地上,便发出清脆的"啪嗒"声,水的香味弥漫而出,很清新.
狗看着水滴零星的模样,不知怎的竟有点伤感.然而很快,这种心理便被女人的声音掩盖了.
狗回过头,发现女人的眼神贼贼的——毫不掩盖的贼,还带着点儿顽皮.很天真的坏笑.狗知道,她一定又琢磨出了什么,要来找它试验了.
"给~"
她随手扔出一块什么,出于天性,狗扑了上去,一口咬住.
——狗咬胶.
狗有一种翻身绝倒的冲动.
这种狗咬胶青紫的颜色倒挺让它怀念,曾经的那女人第一次送他的礼物也就是这个.
结果,它还是栽在这青紫色的狗咬胶上,连带着,栽在两个一模一样的女人手里.
"我呢,就在这里呆到十月份,之后就要出国了."
女人看着它,垂下了眼皮.这话是对它说的,虽然不知一只狗是否听的懂人话.
狗的确听懂了,但它不相信.
它是狗,它听不懂人话.狗告诉自己.所以女人说"出国"什么的,都是假的.
……何况它不过是一只狗,和人类搭不上什么关系,永远.
8月9
大清早,女人就跑出去了.临走前她掠过狗窝,朝着狗半眯的双眼笑了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