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谈琴说爱（麦夏）

麦考夫·福尔摩斯最近的确有些忙得焦头烂额。虽说在他那颗无与伦比——反正肯定比列宁同志那可怜的“用得缩水了的”2.85磅大脑重上个几倍——的大脑看来没有什么除了三战爆发之外的公务通知能把他难上超过五分钟，但近来一直频繁地送到他那办公桌上的报告似乎比那些文件更能刺激他的大脑皮层。
安西娅看着上司一仰头靠在了办公椅上，旋转了半圈与墙上的伊丽莎白二世肖像大眼瞪小眼。
好吧，从她所掌握的信息看来，能让伟大的、万能的上司沦落到面壁思过的地步的人除了女王陛下本人，也只有上司的没有他伟大、没有他万能的、但却练就了不知从哪来的一身地痞流氓式无法无天的挑衅手段的弟弟夏洛克·福尔摩斯。而黑莓机传来的消息也验证了这一点。
“先生，他刚刚拆了最后一个摄像头，拆之前还对着它比了几个口型，”安西娅紧盯手机，“F-Y-M.是缩写，我敢打赌前两个绝对不是什么好词。”
麦考夫揉着眉心转了回来，一脸实在不能控制好的烦怒就算是亲王见到了也绝不敢上前打扰，但有着夏洛克·福尔摩斯这个护身符安西娅仍然继续说道，“需要我把华生医生请来吗？”
“不必了，谢谢你安西娅，帮我备车就行。”麦考夫站起身来大角度地微笑了一下——那笑容任麦克白夫人见了也要打个冷战，但安西娅根据经验得知这只是为了掩饰那明显的牙疼——抓起挂在后面的黑伞，脸上瞬间变得阴沉起来的表情几乎让安西娅错以为他要去出席葬礼，如果不是他那稳重规矩的绅士步伐的步距比平时略多了半个脚掌之长的话。

早在约翰闲着无聊趴在窗边向下眺望却突然发出一声“你哥来了”的惊呼差点失去平衡摔下去之前夏洛克已经窝在沙发中手持小提琴做好了战斗准备。鉴于对方寄来了极有挑衅性的礼物，他也准备了更有挑衅性的回答。适逢案件发生率的低谷的一天之内他从221B内找出的摄像头达27个之多——其中三分之二分布在他的卧室。当然，最后一个藏在棋子上的费了他一些时间，但能让他亲爱的兄长几乎以“气急败坏”这一形容词才能描述的气势冲进221B也使这一日的辛苦找到了自己的价值所在，虽然对方过人的自控力未能让他亲眼目睹兄长一脸盛怒的稀有表情。
“你好啊，亲爱的哥哥，政府倒台了吗，还是你这么早就擅自离职？”他懒洋洋地用琴弓摩擦着后脑的卷发。
“你好，亲爱的弟弟。十分感谢你的关心，不幸的是我还没丢掉我的工作。”麦考夫扬起温暖的笑容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下，“你好，约翰。”
听到自己的称呼从半生不熟的“华生医生”直接升格，约翰不禁打了个冷战。骨骼肌的战栗伴随着肾上腺素分泌的增加，这倒不是因为现在正值寒冬腊月下丘脑需要调节体温，而是因为年长的福尔摩斯实在能激发人的求生本能，尤其是露出这么一副虎式微笑的时候。
但他还是尽自己所能微笑着回礼了，然后总算松了一口气看着对方把自己的矛头转回到了桀骜不驯的弟弟身上：“倒是你一副丢掉了工作的样子，嗯？”
立即遭到琴弓颇有杀伤力的一挥：“闭嘴麦考夫！我很好。”

“是啊，这样子对待你们的厨房，哈德森太太就没找你们算过账？”麦考夫一瞥餐桌，被强酸腐蚀过的痕迹清晰可见。
“闭嘴！”夏洛克威胁性地将小提琴架上肩膀，琴弓紧挨琴弦，那过分倾斜的角度完全不能让人相信即将演奏的是什么天籁之音，“减肥进行得如何？”
“非常好，亲爱的弟弟，”麦考夫加大了微笑的角度，“另外，那首曲子我还你了，不知道你收到没有？”
“收到了，真是万分感谢。”琴弓猛地一动，发出一声刺耳的高音，在云杉和枫木的共鸣箱中震荡回响，“还因为你那发福的身躯已经阻碍的手指移动的灵活性。”
“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其实是在夸我？”
“……不可以！”A弦一连串的颤音与E弦的高音交替奏响，轮番折磨着人类的听觉神经，但坐在沙发上的这两位似乎并非人类，“我都可以听出你在弹一个八度时手指关节的响声！”
“人到中年，我亲爱的弟弟，再次申明，我们都会如此。”麦考夫脸上浮现出了善意的微笑，但立即被一串拨弦给打断。演奏者仿佛有过分饱和的情感需要宣泄，那力道令麦考夫不禁担心起那些琴弦的寿命。
“爱护乐器，夏洛克。”麦考夫皱眉道，“妈咪说了好几遍了。”
拨弦停止了，但更急促激烈杂乱的高音涌来，，其中还夹杂着夏洛克的怒斥：“这不是你那把斯特拉第瓦利，不必如此珍惜！”
“所以你会珍惜我的那把斯特拉第瓦利喽？”
夏洛克登时大怒，挥舞着琴弓的样子有如西部牛仔举起了他的马鞭，那威胁的意味十分明显，简直就是在嘶吼着你少在这激怒我要滚快滚有多远滚多远。而麦考夫那一副吃惊受伤的样子更是火上浇油，夏洛克不禁纳了闷了他亲爱的兄长今天是怎么了，特地来吵架？往常不是他一开始锯木腿他哥就知趣地离开了吗？今天却还不走，约翰那副表情都明摆地写着他听不下去了！
“我不介意听完这整首曲子。”麦考夫在沙发上换了个更舒坦的坐姿冲他完全不明白事态发展的弟弟笑了笑。
“既然你不着急回到工作岗位上，”炫技般的连顿弓，“那我就奉陪到底！”
“等一下——”他的兄长突然打断了他，一脸关切，“你的G弦好像走音了。”
“……闭嘴我听得出来！”
约翰内心扶额。上帝保佑英国以及她的政府一切正常。正当此时手机响了，他连忙当救星似的掏出一看，是女友的。因为夏洛克并没有体贴地停下他制造噪音的行为，他只得拿了手机出去接电话，一直下到一楼他才超出了那些颇具穿透力的高音的传播范围。他真应该感谢上帝在这个时候赐予他一场约会。
当他再度回到楼上的时候，才发觉气氛诡异万分。嘈杂的音符仍在奏响，但演奏者与倾听者竟然都一副享受自得的表情，不禁令他怀疑是不是刚才的一番听力折磨使得他的周围神经系统濒临崩溃从而进一步影响了视神经？不过现在的局势的确十分清楚地提醒了他应该做什么。道了声“我出去了”，前军医不顾自己的话究竟有没有被沙发上的随便一个人接受，急忙拿了大衣夺门而去，走出221B看着午后的阳光照耀在人行道上，约翰擦掉额头上的冷汗，突然觉得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

其实这种气氛麦考夫在青少年时期已然适应。除了送夏洛克去学柔道，让他学小提琴也是他一生中极少的足以令他后悔的决定之一。不三思而后行的后果就是，成天被支离破碎的音符打扰。
是的，他亲爱的弟弟虽然有一双绝佳的适于演奏乐器的手，也有着过人的天赋与能力，但无论如何谁都不是打从娘胎出来就会跑的，夏洛克也必须按部就班地联系。哦，这并不是说麦考夫嫌弃他的弟弟学东西太慢，关键在于特立独行的夏洛克放着装饰一新隔音效果良好的琴房不用，偏喜欢在清晨时分跑到正位于他们卧室后头的花园中练习。这真是奇了怪了据他所知他亲爱的弟弟并不是特别热衷于亲近大自然，他也是受够了大清早被刺耳的琴声叫醒，不过他欣慰地发现那嘈杂的音阶正逐渐向圆润的曲调转变。
当然，就算转变得再怎么悦耳，他亲爱的弟弟也总能回归到出厂模式。小提琴的尖叫声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现实中仍有棘手的局面需要处理，夏洛克一个短弓结束了高音奏鸣曲瞪着他的兄长：“都这种时候了你还能允许你的大脑神游天外？！”
麦考夫叹了口气。
“那么，我亲爱的弟弟，你想要做什么呢？”
夏洛克瞪大眼睛的表情一瞬间让麦考夫觉得有些好笑，，但对方重又架上肩头的琴硬生生地将他的表情收了回去。
“你不觉得这句话由我来问更妥当么？”颤音再度响起，差点让麦考夫像个意大利轴心国军队的士兵一样举白旗投降，“就因为我拆了几个监控器就值得大英政府跑上这么远的一段路？我简直像看到了木星下凡，一辆有轨电车驶入乡下！【注：出自原著《布鲁士帕廷顿计划》】”
麦考夫揉了揉额角。被室内乐熏陶已久娇生惯养的耳朵早就被这完全不能称之为“乐曲”的声音蹂躏得直向他求饶，但他抑制住想捂住耳朵的条件反射礼貌地微笑，回答：“今早圣巴茨的交通拥堵？”
“非我之意。”
“北高尔街的小型爆炸？”
“与我无关。”
“苏格兰场重案组的档案被窃？”
“我不知情。”
“那你又怎么解释经济部门数据库遭到篡改？”麦考夫忍无可忍地用伞叩了下地板，“而且恰好是我的那一条？！”
“……”他亲爱的弟弟无辜地望着他，挥着琴弓蹭了蹭后脑，一小撮卷毛随着他的动作左右摇晃。

那简直称得上“可爱”的表情差点让麦考夫一瞬间产生错觉。想当年他亲爱的弟弟也是如此地望着他，而能使夏洛克露出这么副表情的基本只有犯了过错被他逮个正着。而苦口婆心教育完夏洛克之后他也总无奈一笑，帮对方遮掩罪证。这样想来他们以前相处得还挺融洽的嘛……
不过这错觉也是“差点”产生而已。麦考夫回过神来，看到的仍然是夏洛克一脸天真的神色。麦考夫猛然惊觉，其实直到现在他还在帮他的笨蛋弟弟遮掩罪证！什么促使前军医抬手就崩掉的出租车司机潜逃在外的那个女人巴斯克维尔的非法入侵，全是他在做该死的善后工作！那为什么这小子还不知感恩他们的关系没有得到丝毫改善？！
上帝啊到底为什么？！！快要开始诅咒基督的麦考夫心中哀号。
而接着突如其来的一个高音差点让麦考夫以为自己受到了神明的警告。“你的第二次走神。”所幸夏洛克随后就放下了琴，严肃得有如判官一般盯着自己，“别告诉我你在回忆往昔摸不着的幻影！”
“如果我说‘是’呢？”麦考夫重又挂上官方微笑。
“……那我得说，”夏洛克再次架上琴，偏着头不知是在想接下来的曲调还是随后的答话，“我真替祖国未来感到担忧。”
“这真是政府的一大幸事。”

麦考夫敢向天堂守门者圣彼得起誓，上面这句话绝对出自他的肺腑。在夏洛克还待业在家时，麦考夫惊恐地发觉他对自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当然，准确地说，是自己的职务。本来还欣慰地做着再为祖国培养一个栋梁之材的幻梦，接二连三的黑客入侵报告就令麦考夫无可奈何。夏洛克的网络攻击技术正如他刚才的一番演奏一般，比大卫王的投石器更具有杀伤力。对了，还有他的毒舌本性。
“但我可不能让政府饱食终日无所事事，”夏洛克眯起眼睛大角度地一笑，他们俩做这个动作时大有几分神似，“是吧？”
“谢谢你的关心，”他的兄长回以更为危险的笑容，“这正是我今天特来拜访的原因。”
话题终于被好歹扯了回来。麦考夫吐出口气，仿佛在为吸入更多的氧做准备，不过无论如何这都不可能是放松的体现，鉴于夏洛克再度架起了琴，挑着眉高度警惕地盯着他的兄长。
“啊，抱歉，给政府百忙之中的工作增添麻烦并非我的意愿。”夏洛克一脸惊讶的歉意虽虚假万分但绝对不容错过，“还请你赶紧回归工作岗位。”
“不急，我亲爱的孩子。”麦考夫笑得有如看到白雪公主吃下了毒苹果的王后，“我十分愿意在这个美好的午后与你闲谈一番。”
“当安东尼在埃及流连时，他失去了罗马。”一声响亮的和弦。
“我不知道你还读有关文史的书籍。”麦考夫欣慰地点点头，“但今天的性质不同。”
“哦？又有什么阴谋诡计？”
哦，什么时候上帝才能让他亲爱的弟弟不要那么阴谋论世？麦考夫扶额，无奈地看着夏洛克挥动琴弓拉出一个有一个断续的颤音。
“只是略微地抱着你能安分守己体谅政府的不切实际的幻想罢了。”

夏洛克一脸迷茫的表情猛地唤醒了麦考夫的神经中枢。“夏洛克？”他试图得知对方的反应，“也许我刚才说的太重了。”
对面的人缓缓摇了摇头：“不，不会，我亲爱的哥哥。”
“夏洛克，我真的关心你。”他叹口气说，尽管明白对方的答话将会是什么。
然而，全英国最伟大的头脑在此时发生了偏差。麦考夫完全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夏洛克仍保持着略微摇头的动作站了起来，手持小提琴走到了窗前，声音轻得他要动用他们长久养成的默契才能听出他说的是什么。
“我明白。”
当年轻的福尔摩斯追逐着罪恶奔跑在伦敦的大街小巷或过于无聊在沙发里挺了一天的尸的时候，他又怎能忘记那些隐藏在角落的摄像头。也许由于麦考夫繁重的工作以及他俩一见面就要吵架的性质，这种交流方法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尽管夏洛克公开表示了他对这些无孔不入的监视器的厌恶，但就连约翰也能看出在雷斯垂德明显受到“关照”非常及时地送来一桩精彩的案子解闷时，夏洛克还是默许了它们的存在。
这个事实如此明显而被忽略，以至于麦考夫听完夏洛克的这句答话时震惊得差点错过了下一句。
那是一句更为胆怯的话语，清纯得有如一个十三四岁男孩翠绿的眼睛。
“我也是。”
时值午后与傍晚的交界，空气中弥漫着将尽未尽的些许热度，房间里寂静得让麦考夫无法呼吸。他看不到背对着他的夏洛克的表情，不过后者也没想让他看到。身为年幼者他比麦考夫更不擅长言辞，因此他只是住了口，再度把琴架上肩膀，将弓缓缓地搭在了弦旁。

傍晚紫红的云霞给归途中的前军医脸上添上了一抹喜悦，直到踏入了贝克街的街头他才反射性地皱了一下眉，随后反应过来他自己皱眉的原因。上帝才知道夏洛克是不是拉了一下午的琴——或说，摩擦了一下午的琴弓和琴弦给他亲爱的兄长听。刚站到房门口还未掏出钥匙约翰就绝望地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小提琴声，连入夜时逛街的人们的喧哗以及匆匆离去的车辆的声音都没能将它掩盖住。叹了口气，前军医认命地打开了门。
更清晰的琴声一下子涌了过来。然而使约翰呆立在当地的是这不是什么尖锐的噪音，而真真正正称得上是一首杰作。尽管高音和颤音仍是组成它的主体，但却不似之前那么嘈杂，反而在冲突中达到了对立统一，并巧妙地平衡了G弦上奏出的略为哀婉的仿佛是在凭吊什么的第二旋律，令前军医不禁轻轻合上了门，凝神细听这有如恢弘复杂的棋局背后的、甚至有那么一丝美好的必然规律。
就像是踏着饭点回到家中，那扑面而来的浓浓温情……
但令他措手不及的是曲子突然中断了，此后再也没有重新响起，不过无论如何一首曲子都不应该以那样的方式结尾。约翰愣了愣，收拾了一下心情重向楼上走去。
半途中正逢走下来的麦考夫。“晚上好，约翰。”离职半日的政府先生朝自己点了点头，微笑着走了。令约翰感到讶异的是那微笑竟然没有掺杂哪怕百分之一的恐吓成分。他不禁好奇地跑完了最后几级阶梯，来到客厅。
世界上唯一的咨询侦探正端坐在沙发上，那姿势对他来说怎么着也算过分正式了点，黑色的琴盒被掩盖在他身后不远处的纸堆中：“你好，约翰，看起来你还没吃过晚饭，那么我建议我们去街角的那家中餐厅，你可以从门槛看出它的生意红火程度。”
约翰望着那高大的披着长风衣的背影三步两步跳下了楼梯，头顶上那一小撮不羁的卷毛在风中飘荡。联想起刚才听到的那一段无与伦比的乐曲，约翰不禁嘴角上扬露出一抹微笑。的确，他虽然与夏洛克生活了很长时间，但对方总能颠覆他对于他的以往印象。他可以坦言承认他并不了解夏洛克，毕竟也没有多少人有资格声称他达到了这一指标，但上次在那个大雨天，麦考夫坐在咖啡馆里告诉他他也对夏洛克不甚了解时，约翰还是小吃了一惊，随即认为这只是一个兄长的谦辞。不过现在看来情况倒是不像是他所想的那样。
约翰看着夏洛克在他的冒险旅途上奔跑，自己则追随在他身后，并深刻地认识到还有着那么一个人犹如上帝在伦敦上空俯视着他们。他并不认为所谓的监视器能拉进他们的距离，但也无法提出比这更好的交流方法。他突然意识到刚才的那曲华章即为对他们之间的关系的完美刻画。虽说他不知道在他遇到夏洛克之前后者与他的兄长有着怎样的纠结往事，但当今天他们齐聚221B发出阵阵喧嚣差点产生聚变时，约翰看到的并非所谓的矫情虐心的相爱相杀藕断丝连，而是血缘纽带中不可调和却同根同源的矛盾共同体。
不管如何，他还是非常希望麦考夫抽时间再次造访221B，与他那亲爱的弟弟谈一谈他们的乐曲。
END

另外奉上脑洞突开产生的番外……
番外
他关心他的兄长，当然了。
要不然他是怎么每次都能看出死胖子增重了的！
这可是比月亮绕着地球转还无关紧要的信息！！
-Fin-
不负责任的LZ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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