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记得那天，是在吃早饭的时候，广播一如既往地吵闹着。播出的却不是以往那些行军歌，而是一件令所有人震惊的事。
广播告诉我们我们的国家签订了《关于在越南结束、恢复和平决定》的消息。我们不知道这究竟代表着什么，是我们国家的胜利还是失败。但我们知道，也许我们不久后就可以回到家乡了，即使我们驻军的地方是离越南有点远的老挝。
说真的，那天早上真是静得出奇，没有一个人发出一丁点声音，大家似乎都怀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喜悦安静地听者广播所播报的一词一句。
有个人甚至激动的颤抖起来，失手把碗摔在了地上，刚盛好的粥泼了一地，还在冒着热气，铁碗制造出巨大的噪音，摔下后在原地转了好几圈后终又归复于安静。
而后一个长官快步走过来，我离得太远看不清他的军衔，但我能清楚地看见他的动作。他一脚踢在了那个人肚子上，那人被踢倒，躺在地上痛得捂住肚子蜷起身子。
长官上前一步，继续踢着他，也没分什么部位，单纯地发泄着力气。长官一边踢一边骂着“该死！浪费粮食！……逃兵……胆小鬼！你这蠢货！……”
长官的咒骂声混着那人的惨叫声听起来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时间三代也记不大清，是在后来的一个深夜，所有人都在熟睡中，他听见蝎对他说再见，那声音仿若梦中飘来。
那似乎真的是梦，当三代醒来时，天际微明。还不到点名的时候，其他人还在睡，三代悄悄走出营房，站在晨风里发愣，醒了的鸟呼啦啦扑着翅膀在空中一闪而过。
我知道，一定的，他已经走了，回家啦！
三代这么想着，毫无理由毫无根据，像坚信天上有天堂一样坚信着这个——蝎他一定已经逃跑了！
三代像往常一样回忆起家乡的景象，不久便被他与蝎所有的对话取代，他开始跑，沿着蝎曾告诉他的路线一一跑、跑、跑，绕过食堂，左转，左转，沿着灌木丛走，翻过铁丝网。
出了军事基地，到了像是流经基地那条河的下游部分，泥土湿润，三代沿着蝎留下的浅浅足迹跑，那足迹断断续续，有的路段甚至都消失不见，但不知为何，三代也能确信他走的路是正确的。
三代想追上蝎，否则他会感到很不甘心。三代忽然理解了那个踢打士兵的长官。
临近中午的时候三代追上了蝎，蝎停在河谷，跪在河岸上在下头盔俯身从河里舀水喝。
三代停住，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放慢些步子走到蝎身后向他问好。
“嘿……”
蝎回过头看他一眼，立马把头盔扔到一边站起来冲向三代抬脚踢向了他的腹部，接着上前一步揪住三代的衣领把站不稳的三代往自己那边拉，抬起拳头冲着三代喊，“蠢货！我可没带上给你吃的那一份食物！”
一一的确，我两手空空地不加思索地起身去追上了他，但我敢打赌，他眼里绝对没有一丝一毫的怒意。
三代扯开抓住他衣领的那只手反着扭到蝎身后再用另一只手压着蝎的肩膀往下按，“蠢货！你走的每一步都留下了可寻觅痕迹！”
蝎向外踹三代的脚跟接着从失去重心的三代手里挣出，三步并两步走向一边拎起他的包单肩背起，又折回去捡他的头盔，“那我们不得不走快点喽，经过越南，穿过南海，到菲律宾的马尼拉港口乘船，航过太平洋，到圣弗朗西斯科，接着回家。”
他们在被称作三角洲一带的地方发现了大量战车的残骸，大概是1965年左右留下来的吧。
他们在附近的丛林中找到了一辆几乎完好无损的M113装甲运兵车，里面还有具尸体，白骨的颜色令人感到恶心。
他们决定要开着那辆车行进，它的油很足，经过试开，也没有任何问题。
“丢掉吧。”临行前三代指着那堆骨头问蝎。
“带回去埋起来吧。”
有了那辆车，他们的旅途安稳了许多。他们一路行到海滩，一路都没有追兵。
没有丝毫犹豫他们启动了两个排水泵，竖起了车前防浪板就下了海，带着枪抢来的面包足够的油及满满几箱不算好喝的河水。
那辆车在海上走得很慢，在晚上，三代偶尔会从车长室里爬到车上去望星星。
他们这样航行已经有一阵子了，但一直没能见到陆地，大海仿佛没有边际，没有任何人能告诉他们他们是否迷了路。
“到西沙群岛了吗？”三代敲着车的铁壳问蝎。
“没有。”蝎淡淡地应了声。
“永乐群岛呢？”
“还没。”

“······那是什么啊。”
“嗯？什么？”
蝎急急忙忙地把三代叫回车长室，用一架潜望镜将自己所见的展示给他。
那家伙身子像蛇，长着两个杈角还有长须，鳞片满身闪闪发光······
不知是什么时候，这辆车开始发出异响。响声越来越大，他们来不及继续去关注那个未知的生物而开始检查起这辆车。是车内的排水泵坏掉了，水开始慢慢地往里渗。
蝎抓住三代的手要和他一起从车长室里逃出去，但三代现在只是感到后悔，这绝望估计是比战场上还要深几倍。
三代的力气要比蝎的大，他挣开蝎的手推开蝎，“即使逃出去了，我们也会死海里！”
“但我希望我们的尸骨能够漂回故乡。”蝎再次抓住三代的手，语气波澜不惊。
三代被迫着和蝎一起做着无谓的挣扎，一直在看不到岸的的海中游。到筋疲力竭，便仰面朝天，任波浪推送。
喂，刚刚那是什么啊？
不知道。
你说带鱼那样的咸水鱼为什么会出现在那条淡水河里？
不知道呢。
骨头在水里浮不起来的吧？
那我们就钻到鲸鱼肚子里，让鲸鱼游回我们的故乡。
说笑的？
差不多。
三代忽然抓住旁边蝎的手，把他往水里按让两个人一起下沉，“我跟你讲，我是路痴，带我找鲸鱼。”三代一边说话水一边往他嘴里灌，话语有些模糊不清。
END·

厉害的脑洞啊铅岸。想哭

好大的带鱼（你够了）皇带鱼么

踢打软弱的士兵的军官，河里的大鱼，回归河流的骨，开上水面的战车，地面断断续续脚印，两手空空却毫不犹豫的追寻。这些美好的意象太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