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舐犊情深遭巨变 第七节
刘充虽不知被摛之人是生是死,但那到底是自己同门师兄弟,他见铁牛儿就要在自己眼前点火焚烧,此时也不由心惊,他怒恨交加道:“铁牛儿,欺负一个重伤垂死之人算甚本事?你就不为自己积些阴德么,总有一天我金城派要灭你金刚门满门。”
铁牛儿闻言仰天一阵长笑,他手指着刘充隐身处,大声道:“你金城派这数年来不断骚扰我大辽,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哪次做事又积了阴德?你还是多担心自己罢,看你们能撑得了几时?”说完就示意两名辽兵点火。
柴薪贮存日久,本已极是干燥,加上火油,虽然是寒冬天气,但也是一点就着。须臾间火借风势,噼噼啪啪越烧越旺,火苗呼呼串起两丈多高,金城派众人哪怕身处塔中,也觉热风扑面而来。突然,自火中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嚎,柴堆上一个火人翻来滚去。原来那名金城派弟子并未死去,只是重伤昏迷而已,此时他全身上下已经着火,这般的巨痛哪里是常人能忍受的,自然醒了过来。
木塔下众辽兵挥舞着双臂长声欢呼,如同打了胜仗般,铁牛儿更是哈哈大笑。
金城派众人见此惨状,心中甚是不忍,他们满脸悲愤之色,但想想自己当前处境,却是毫无办法,哪里还能出去救人?众弟子中胆子较小的几名女弟子已是不敢再看,纷纷转头流泪抽泣,刘充气得一剑向塔中佛像劈去,将近丈高的佛像一剑劈为两半。
贺芝仙大喝道:“想老夫行走江湖数十年来,哪次大战不是极为惨烈?正邪相争,死人数十上百也不少见,更有那被摛之人受尽抽筋剥皮之苦,何尝又讨过一次饶?被这些邪魔歪道抓住哪里会有好死的?所谓正邪不两立,我们身为正道人士,正应将这些邪魔铲除怠尽,方能保天下太平。辽人向来凶残,我大宋子民每年死于他们手上的又何止成百上千?我等秉持正道,能为大义捐躯乃是死得其所,又有何伤悲之理?”
这番话说得义正词严,贺芝仙又是用内劲逼出,直震得金城派众弟子双耳隆隆作响。众人原本正自伤悲,一听此言精神均是一震,人人咬牙切齿,满腔怒火无处可泄,直恨不得冲出去杀尽塔下的铁牛儿与众辽兵。
未过多久,火中那人就再无声息,想是已经被烧死了,风中也带来阵阵血肉烧焦之味。铁牛儿在木塔下自鸣得意,冷笑道:“嘿嘿嘿,贺老儿,快将金城派的人早点带下来投降,老子还留你个全尸,要不然,嘿嘿嘿,这就是你们的下场。”他巴不得激得贺芝仙与金城派众人出塔来与自己决斗,总好过在塔下吹着冷风打发时辰。
谁曾想贺芝仙并不上当,他大声道:“铁牛儿,你莫以为在老夫面前将他烧死老夫便怕你了,今日之仇,老夫来日必当让你血债血偿!”塔上众人虽是被激得义愤填膺,但众人心知出去只能白白送死,是以并不上当。
铁牛儿知道塔上众人暗器厉害,也只能巴巴看着木塔上众人躲避一时,虽然可以多派辽兵耗去众人暗器,但伤亡必然不小。这些辽兵均是大辽天祚帝皇宫之内的精兵,此次派遣至应州却是要追捕朝廷要犯,要是伤亡过多,引得天祚帝震怒,来日查将下来,定会知晓铁牛儿为报私仇擅自将辽兵调来。金刚门虽在辽国也算是响当当的名号,但派中就区区数十人,如何敢跟朝廷对抗?无计可施之下,铁牛儿只得命辽兵严密把守,数百人将小小的释迦塔围得水泄不通,他自己却带着萧顺及几名百夫长到佛殿内喝酒休息去了。
木塔中众人被辽兵团团围住,一时无法逃脱,刘充又派了几名金城派弟子察看辽兵动静,让其他人在原地将息打坐。
上官云在母亲怀中睡了一个多时辰一觉醒来,发现父母均在眼前,他心中虽然仍是害怕之前所见之惨状,但这时也不再痴痴呆呆。他见着木塔之中所雕所绘甚是精美,毕竟孩子心性,不免就在母亲怀中暗自打量起来。上官云在漠北之时何曾见过如此精美的景致,看完这一层,又见有上下的楼梯,他心里就想着其他地方是否也是如这般好看,就悠悠叫了声:“娘……”
何凝霜原本正在担忧丈夫与孩儿,未曾注意到上官云的动静,此时听到叫声才发觉怀中孩儿已经醒转。她自然心中欢喜,柔声问道:“云儿,你好了么?”说毕,眼圈一红又似要掉下泪来。
上官云见母亲问起,忙说道:“云儿好了,爹,娘,孩儿想……”
何凝霜还未等少年说完,就问道:“是饿了么?”
上官云轻轻摇了摇头,道:“孩儿能到其他地方看看么?我从未见过如这般好看的房子。”
何凝霜闻言一滞,抬头看了看头顶与四周的雕像壁画,心想这十多年可真是让这孩子受了苦了,原本打算带着孩子回中原来,不曾想竟落入了这样的绝地。她想到伤心处,眼中的泪水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