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从小窗看出去,只能依稀望到些月光的影子,是个没有星星的日子,和被关进来的那一日一模一样。
今儿个应该是阿靖在门外看守,隐约间像是闻到了她身上好闻的花香。又到了云锦杜鹃花开的季节吧,只是不知道现在是谷雨还是白露。
这是第几个年头了?我竟有些记不清了。
我想大约阿靖也早已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吧。
只是不知她是否还肯认我这个师兄。
好像昨夜又被用过刑,此刻身上布满一股蚀心的疼痛,像被千万只蚂蚁撕咬着,这手段倒是愈发狠毒了,想必昨夜他的长鞭一定泡了很久的盐水。
我猜想,大抵他终于等的不耐烦了,这几日竟连续来我这妄想用酷刑达到目的。只可惜,从关进这里的第一日,我便决定不能让他如愿,哪怕为此背负天下骂名。
“有些东西其实从一开始便不该存在于世,妄动者终将不得好死。”
当年玄机老人的话还言犹在耳,为何他却总不能理解呢?
“你错了,是你没有理解,这里是江湖,是人人都想当第一的江湖!”
我望着面前那盏荧荧烛火的孤灯,竟突然忆起那一日他的话语。或许其实他才是正确的,黑白颠倒、人事全非,原来、这活了二十几年的江湖,我竟从没看懂过。
所以这便是报应吗?活该我人不人鬼不鬼被困在这白墙之内,承受冰冷如铁,腥臭如血,疼痛如毒,生不如死的漫长岁月吗?
不!不该的! 我绝不该受到这些!
“咯吱”一声,我听到门扇被推开的声音,很轻,若不是此处静默无声,或许都不会被发现。然后又是那股云锦牡丹的花香弥漫在空中,面前那盏微弱的亮光开始变得影影绰绰。
望着再次进来的人,我料想,今日又会是个难熬的一日。
不过事实却非我所料。
“你还是不肯说出后面的剑诀?”那还真是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了,可原来我竟从没真正认识过他。
“行,你就继续装,我不管你是真疯还是假疯,总之再过不久你就安分做一个疯子吧!”
今日,他再也没毒打我,却说了这样不寻常的话,这让我生了疑惑。
许久,我听到门外传来一个女声,话音轻柔却掷地有声。
阿靖站在门外这样说道,“师兄,明日师傅便会带你前往药王谷寻药——”
——寻、让人痴傻之药。
然后那轻柔的嗓音突然变成了一种诡异的笑声,就像孤苍山上到处盛开的云锦杜鹃,有种致命的妖异。
这一刻,我突然就明白了他离去前那句话的意思。我知道,有些事终于到了头。
良久之后,我感觉到体内有股滚滚不息的欲望在沸腾着,从我的每一个毛孔里渗出,从脏腑到毛发。
如毒蛇噬体,如万箭穿心,这是一种钻心蚀骨的誓念。
是这些年里被囚禁着的,对生的渴望。
也是这些年里被遗忘了的,对恨的复仇。
终于,我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