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Death and rebirth.
棕色发丝的少年默立着,在人群的前面。
明明已经死去了,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他的心里满是疑问。
他已经活到二十岁了。这对于一个生活在人类中间的怪物来说是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至少他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艾伦歪了歪头,弯了弯唇角,开了口:
“这里是哪儿?”
站在他前面的黑发少女带着敌意的精致脸庞迅速转变为浅浅的笑意,似春风般的安抚:“艾伦,你醒了?”“嗯。”他淡淡的应了一句,抬首。
一切都是那般熟悉。
熟悉到不敢相信。
仿佛有什么温热的液体顺着眼角一路而下,艾伦抬起手揉了揉,再看时,才发觉那都是泪。
他突然很想笑,却不知自己应该笑些什么。
大概是扶着他的时候瞥见了那个扭曲的笑容,艾伦清晰地感觉到了身边少年的颤抖。于是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掌——
阿明竭力保持着身体的平衡,他的腿开始发软,而那个笑容他恐怕永生难忘。
绝望,希冀,沉沦,嘲讽。他似乎可以在那个笑容里看到所有来自人类身上的情感。
这不像是那个一腔热血的少年了。
突然,眼眸被一双温热的手掌捂住。一如小时候一起玩的那个幼稚的小游戏。
“喂,你相信我吗?”
只是话语变了。
也是,过了这么多年谁没有变过?阿明在心底暗暗道。
然后他的脑门被什么东西狠狠敲了一下。
艾伦略带无奈的收回手,又揉乱了对方柔软的金发,从半跪的状态起身,轻松地活动了一下手指关节,发出清脆的“格拉格拉”的声响,低垂着头,昔日长及眸子的刘海却再也未能遮住他的神情。
他笑了笑,眸中满是冷意。
“时间快到了……”
他如是说道,意义不明。
艾伦低垂着头,一如当年面对人们的诘问时无法辩解的神态,但他却在回忆着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其实是不会忘却的吧。
那时候人们恐惧的嘴脸,口中接连不断的怀疑,他们并不会了解一个十五岁少年的心理,尤其是把巨人作为仇人却意外发现自己有变成巨人的能力时,那种压抑到快临近崩溃边缘的情感。
艾伦自己也不知道当初的自己是怎么坚持过去的。大概是因为年少无知吧。认为自己有着帮助人类消灭巨人的能力,可以以此换回一条性命。
但还是天真了呢。
人类这种排外的生物怎么回容忍一个异种生存在他们当中啊。
果然还是自己太年轻不懂事了。连人类的本性都不了解,还提什么生存呢。
艾伦自嘲的笑笑,耳边小队长略带颤音的询问还在继续,不过他已经没有心思听了。如果没记错的话,接下来是调查兵团收到信号枪开始往回赶。
不过记得上一世好像这个时候还没有来得及发出信号枪。
艾伦皱起了眉,自然的抬起了头。
依旧是那个胆小如鼠的小队长一脸紧张的握紧了手掌,身体以一个微不可察的角度颤抖着,周遭的驻屯兵团的士兵也尽数如此。尽管竭力隐藏恐惧感,却在微妙的平衡状态下接近了爆发的边缘。
“啧,真是胆子小呢。”艾伦轻声道,揉了揉太阳穴。阳光真是刺眼,许是多久未见的缘故。
实在等得有点不耐烦,司令还没有到。艾伦随意的四下望望,无奈的叹了口气:“算了,实在懒得等下去了。”他伸手一把抢过阿明手里属于自己的立体机动装置,迅速穿上,拔出刀刃,对着还没有反应过来的驻屯兵团士兵淡淡道:“发了信号弹没有?没有调查兵团,收回墙壁很难。”“哦……对,要,要发信号弹……”那个负责信号枪的士兵下意识颤抖着道,大约是太过紧张,连取出信号弹的手都是颤抖的。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行为的诡异。
后来想想,那个士兵很是奇怪自己当时为什么会听信这个危险人物的话,只是觉得很有领导的气势,他不得不承认,那个时候他的确是觉得——
像是来自团长的诘问。
这个念头尽管再怎么压制,再怎么潜意识里否定它的正确性,都如同黑暗里悄然滋生的藤蔓,难以抑制而又疯狂。
“很好。”看着异于天空的颜色绽开,他语气淡淡,低下头检查了一下装置中剩余的气体量,发现已经足够他从沦陷区成功折返。
抬起手干脆利落的劈在身前少女的后颈上,由于始料未及,对方闷哼一声,昏迷过去。少年轻轻接住跌落的少女,抬眸。
“阿明。”他的声线冷淡,不复往日的青春活力,反倒有些死气沉沉,却拥有着令人信服的气势,“三笠由你来看护,不要让她跟出来。”“艾……艾伦?”金发的少年有些不解,欲说些什么,却被一个眼神制止了,他只能咽下满腹的疑问。
远处的驻屯兵团士兵或许是因为情况过于出乎意料,或许是因为未能听清他的言语,一个个呆若木鸡,仿佛木头人般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任何阻拦。
“你们先好好安抚群众的情绪,尽量防止负面影响,一切等调查兵团回来后再说。”艾伦转身,利用装置迅速飞跃上墙壁顶端,而后不由自主的回头看——
人们就像蚂蚁般渺小,就连大炮也显得微不足道。
他淡淡的笑了笑,足尖施力,猛地窜出。
既然能够重来一次,那么一定不能让自己后悔。
“砰——”熟悉到骨髓里的枪声。
“快!快拦住他啊!”
已经做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