轨迹 - 周杰伦

（额娘不和其他嫔妃聊天时，总是闷在承乾宫里，不是低头盘点预算，就是教训新进宫的小贵人，我觉得再这么闷下去，她会闷坏的。便拉着她来到了九龙壁，李公公提着一篮子荸荠跟在后边，走累了在九龙壁旁停下来歇着，便向他要荸荠吃。）
（咬掉一个荸荠，甜滋滋的，脆生生的，又凉凉的，我忽然心生好奇，扭头向额娘问道。）
“额娘，额娘你说，荸荠到底是水果还是蔬菜呢？”

（被观月拉着来了九龙壁，壁上九龙的姿态，我在这些年里头，早已经看过许多遍。有时候，我觉着龙应是极有灵性的，每每对着他们的眼睛瞧去，瞧的深了，好似能遇见里头的活象。不及去深想，却听见她在旁边儿问我，关于荸荠的话，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
额娘哪晓得这些，怕是要去问御花园里头的工匠，大约知道些。
（说完也从篮子里拿起一个荸荠咬了一口，甜的很。只是，我却并不喜欢甜食。）
你要是喜欢吃这个，改明儿我们再去弄点来？

（撅起小嘴，有些不开心，爬到额娘的膝盖上，拔下一根簪子插在自己头上玩儿，勾了勾额娘的脸颊，甜甜娇声道。）
“我不要，月儿现在就要知道，额娘现在就把工匠叫来，我们问问他好不好。”
（篮子里的荸荠剥了皮，浸在白糖水里煮着，浸透了白糖的甜味儿，又透出荸荠本身的清凉脆甜来，将这个当水果吃，最是合宜了。可上回无忌又说，这个可以当蔬菜吃，月儿就迷糊了，这算水果呢，还是蔬菜呢，翻遍了药书，上边都没有定性。）
（扯了扯额娘的袖子。）“额娘，快叫工匠、工匠。”

好好好，你等着。
（我这个女儿性子古怪的很，遇着不明白的事情非要刨根问底，也不知道是从谁那儿学来的。听闻她最近和诚妃的儿子走得很近，我和诚妃因着那私扇的事多有不豫，因是也想着，是不是二十阿哥教坏了她。）
（转头喊了小李子去御花园，不出顷刻他果真叫了人过来。观月张口就问他，荸荠到底是水果还是蔬菜，那人一脸疑惑，只能吞吞吐吐的说，书上从未讲过这个，他也不知道，于是便打发了他下去。）
璎璎你看，这个世上的事情，大多都没有什么确实答案的。

（看着那个工匠也不知道，心里好失望，赏了他一个荸荠，便哄他下去了。趴在额娘肩上，甜糯糯地问。）
“他不知道荸荠算水果还是蔬菜，额娘也不知道，可为什么这样，就要说是世上的事情，大多没有什么确实答案呢？也许……也许只是工匠和额娘比较笨呢？”
（想了想，觉得这个理由似乎更为妥帖一些，掰着胖乎乎的手指给额娘说。）
“额娘，你看，其一，这只是你和工匠不知道，也许换个博学的人，就知道了，其二，荸荠是水果还是蔬菜，只是世上的一件事，不能这件事没有确实答案，就自顾自说大多数都没有。额娘你说是不是？”

哦，这样啊，那——博学的人是谁？信陵吗？
（有意逗弄她，便捡了歪理来说。被她趴在肩上，觉得有点重，抱着她下来，揽进怀里。）
你再看，这其一，此刻我和工匠都答不知道，是我们都极为诚实，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若换了个人来答，即便能讲出个因由，你又怎知这答案是真是假，可见还不如我二人的不答。其二，这件事虽只是管中窥豹，不能以偏概全，可额娘经历的事情比你多得多，正因为经历了这些事情，才得出这样的结论，并非只取这一件事而已。
明白了吗？

信陵自然也博学，只是——嗯，月儿心里刚刚想的那个博学的人，是阿玛。额娘，你说阿玛不博学吗？
（我知道额娘从来不说阿玛的坏话，假如额娘说了不是呀，回头月儿就像阿玛告状去，看看阿玛会不会好好教教额娘，什么是博学。想到这里，便咯咯地笑了起来。）
额娘，你这其一是歪理，照你这样说，所有说出答案的，都因着真假难辨，倒都不如说不出的。那这样阿玛还开科取士做什么呢，不如点那交白卷的作状元好了。其二呀，额娘经历的事比月儿多，可世间比额娘经历的事多的又更多，额娘又怎么知道，自己的经历具有普遍性呢？也许你的所见是偶然，又也许额娘特别想不明白事情而已。
额娘，你说是不是？

信陵自然也博学，只是——嗯，月儿心里刚刚想的那个博学的人，是阿玛。额娘，你说阿玛不博学吗？
（我知道额娘从来不说阿玛的坏话，假如额娘说了不是呀，回头月儿就像阿玛告状去，看看阿玛会不会好好教教额娘，什么是博学。想到这里，便咯咯地笑了起来。）
额娘，你这其一是歪理，照你这样说，所有说出答案的，都因着真假难辨，倒都不如说不出的。那这样阿玛还开科取士做什么呢，不如点那交白卷的作状元好了。其二呀，额娘经历的事比月儿多，可世间比额娘经历的事多的人又更多，额娘又怎么知道，自己的经历具有普遍性呢？也许你的所见是偶然，又也许额娘特别容易想不明白事情而已。
额娘，你说是不是？

你阿玛当然博学，可我猜他可未必知道这荸荠的事儿。你要不信，哪天自个儿去问他。
（我虽然不知道诏江脑子里的所有事情，但我猜，里面应该没有荸荠这样东西。）
再讲那科举的话，额娘虽不大懂这些，可倒觉着，若当真有哪个考生教了个白卷，说不定恰合了题意，被录取了也说不定，这要看考的是什么内容了。至于说额娘的经历有没有普遍性，这个额娘说了不算，璎璎说了也不算，是要千千万万的事情来印证的，但额娘却知道一件事儿，就是这世上的黑白，从来都不分明，日月相接，也从未有确切的时辰，所以大抵也就都没有什么确切答案了，要真想什么都刨根问底，可真要累死了自个儿。
就好像——你觉着令娘娘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阿玛没事时总来找额娘玩，不如下回用午膳时，额娘拿这个去问阿玛，看看阿玛怎么说？
（月儿觉得，阿玛那样厉害的人，军国大事是有的，可博物物理呀，应该也是有的。月儿特别想知道，额娘拿这个去问阿玛，阿玛会如何应对呢。）
说不定是说不定，可到目前为止，历朝历代，倒没出过交白卷的状元，可见通常情况下，还是答了比不答来得令人信服。额娘，你说黑白不分明，可是确实的答案，并不等同于事事分黑白啊。为什么月儿仿佛觉得，额娘好似偷换了概念呢？
（想想把自己头上的簪子又插回额娘鬓发间，偏着脑袋想了想令娘娘，觉得有一点迷糊，扬起脸问道。）
额娘，你得先告诉月儿，什么是好人？

阿玛没事时总来找额娘玩，不如下回用午膳时，额娘拿这个去问阿玛，看看阿玛怎么说？
（月儿觉得，阿玛那样厉害的人，脑子军国大事是有的，可博物物理呀，应该也是有的。月儿特别想知道，额娘拿这个去问阿玛，阿玛会如何应对呢。）
说不定是说不定，可到目前为止，历朝历代，倒没出过交白卷的状元，可见通常情况下，还是答了比不答来得令人信服。额娘，你说黑白不分明，可是确实的答案，并不等同于事事分黑白啊。为什么月儿仿佛觉得，额娘好似偷换了概念呢？
（想想把自己头上的簪子又插回额娘鬓发间，偏着脑袋想了想令娘娘，觉得有一点迷糊，扬起脸问道。）
额娘，你得先告诉月儿，什么是好人？

“额娘，璎璎是说，历朝历代都没有出过交白卷的状元，但并不是说历朝都没有交白卷的举子啊，他们全都没有中举罢了。何况确切与不确切，并不等同于是否分了黑白。假若以你所言，这世间的黑白是不分明的，这‘黑白不是分明的’本身就是一个确切的概念。然而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
“请循其本，月儿想问问荸荠是蔬菜还是水果，额娘因为自己和工匠都不知道答案，便以此事为论据，推论出世上的事大都没有确切的答案，这样的论据真是太不充分了。让月儿觉得，好像是在以此来为自己的无知找理由。”
“还有，额娘，你知道什么是‘循环论证’吗？”（舔了舔额娘脸颊上的胭脂，甜甜的，好吧，我猜额娘比较喜欢点一炉沉香什么的，大概不喜欢和我说这个。）
“额娘，璎璎还是想听你问阿玛！你下次问问阿玛，看他怎么说。”

这还要讲到前头的话了。额娘曾说，是因经历的诸多事情，才得出世上之事大多没有确切答案的结论，可璎璎又说，是额娘的经历不具有普遍性，若换个道行更深的人来，或者是能得出不同结论的。可首先，这所谓道行更深的人只是个假设，至于能不能确实找到这样一个人来暂无依据。而额娘也曾讲过，额娘同工匠，都是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并没有为自己的无知开脱的目的，额娘的目的只在于告诉璎璎，从额娘的角度，和眼界来看，万事万物都是不具有明确的答案的，额娘的眼界是主观的，所以答案也应是主观的，在不同的人眼中，则有不同的答案。
（说完笑着看了她一眼。）还有，璎璎既然说额娘是循环论证——那，能举个例子吗？